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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知府思策救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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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知府思策救灾民

2016-06-24 作者: 蔡剑洲

第1章 知府思策救灾民

清道光三十年(1850年),清廷积疾难返,官吏腐败,衰弱日显,民不聊生,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怨声载道,加之连年灾荒官逼民反,各地民众纷纷揭杆而,广西金田洪秀全农民起义正在风起云涌,大清王朝大厦将倾,朽木难支。

此时,在长江北侧通州府(今江苏、南通市)活跃着一支以漁、盐业为主的经、贩、运的队伍,管理的衙门古时称“监运使”。

南通有着五千多年历史。历史上有许多名称,如静海都镇、静海军、通川、崇州、崇川等。吴国和南唐时统治这一带的是姚姓家族,称东洲镇遏使,后周显德五年建立了静海军,不久升为通州,此名沿用近千年。真正称南通是在民国二十三年,此是后话。

至清末,几经变迁,南通仍用通州为名,然境域已形成,这暂且不表。话说自鸦片战争后,中国开始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清政府为支付高达2800万元的战争赔款,加紧横征暴敛,农民和手工业者纷纷破产,地主阶级乘机兼并土地,加重剥削。道光二十七年秋天,干旱加上蝗虫,田里颗粒无收,到处都是逃荒之人,遍野哀嚎。

还算富庶的通州一下子涌入万千灾民,通州府知府陈之道,宅心仁厚,为官清廉,即刻开仓放粮,灾民无不感念。

然知府陈之道见灾民越来越多,长此以往已经无法维持,逐上报江宁布政使:“大人尊鉴:近数日之短,灾民纷至,属下不遗余力妥于安置,然日见增也,恐难于维系之久矣,略陈启于此,乞大人示下!谨再拜”。

江宁布政使阅函后即回复:“径启者,悉之诸事,民乱则暴起也,汝吾皆食君之禄,当以社稷责重,务望慎之处置”。通州府尹施之道见函,心中暗骂:好个滑头,但也不好发作。忧心忡忡的陈大人心急如焚,心想:这如何是好。

陈之道坐在府邸太师椅上六神无主,逐命人叫来幕僚师爷‘赛诸葛’王品斋,商量对策。

王师爷浙江余杭府人,原是浙江提督学政,因得罪权贵,被贬为庶民,无以生计故而投奔同庚陈大人府上,屈尊作了师爷,求得温饱。

此人面容清癯,白白的肤皙,留着长长的花白胡须,说话时总爱拂一下山羊胡子,略显驼背,身穿紫褐马褂,头戴瓜皮小帽。

穿过天井,来到厅堂,但见陈之道身穿五品鹭鸶补服,白色涅玻璃顶戴放在一旁,正在厅中来回踱步。王师爷寻思:陈大人必有要事,不然到了后厅不会不换上常服。紧走几步,正欲施礼,陈之道手一摆:“此乃后堂,年兄不必拘礼”。

要知道,王师爷曾是提督学政,亦称学台,主管一省学府科考,虽无实权,可是从三品官职,而陈之道为从五品官职,中间夹着个正四品、从四品、正五品,相差三级,所以对他很是谦恭。王师爷也就作罢,一捏山羊须,道:“大人,所为何事愁眉不展?”

陈之道:“年兄有所不知,几日前呈递藩台人的公函已有回复”,说罢,从左箭袖中拿出递师爷。

师爷接一看,眉头一皱,趋步靠近陈之道,附耳道:“大人莫要多虑,鄙人有一计,不妨一试,不知当讲否?”

陈大人一听,愁眉顿展,心知王师爷必有妥善之策。

陈大人坐在主座,示意王师爷坐下说,王师爷身子一欠,也不客气,一掀马掛往客座坐下。

但看那客厅陈设,中厅一副北宋著名画家郭熙的《林泉高致》,旁侧配有“山远幽深蝉噪声,云高幻境鸟鸣笛”的对联,画下靠壁一张镶边条几,条几正中放着明代官窑清花瓷瓶,上面画有萧何月下追韩信图,惟妙惟肖。下面二把酸枝太师椅,雕有图案花纹,椅子中间是一张雕琢茶几。客厅中央一个镂空大宣薰香炉,烟气袅袅不断冒出。

丫鬟翠玉托着漆盘,二盏盖碗香茗端上,放于陈大人与王师爷肘旁茶几上,垂首轻语:“大人、师爷慢用”,徐徐退出。

陈之道按捺不住问道:“年兄,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王师爷侧过身来,放下茶杯,狡黠一笑,说:“大人可知两淮盐运使刘良驹否?”

陈大人颔首道:“识得,几面之缘,并无深交”。

王师爷道:“大人有所不知,二江总督陆建瀛陆大人奏明圣上,二淮盐务疲敝已極,聊英任内著有成效,拟聊英暂署此缺,刘良驹二淮情形尚未深悉,先即委令督办楚岸盐务。圣上复旨:竭尽心力为之,联惟卿是望”。

意思就是本该前任两江盐运使聊英调往他地,由少卿刘良驹接任,而两江总督极力挽留,拒刘良驹。

刘乃户部司员出身,何等精明,但聊英是江苏按察使,比盐运使职位高,不便发作,只能协助聊英料理盐务。

师爷这些消息也是从老同僚和一个在运司衙门供职的远房亲戚处得悉,陈之道说:“吾亦略有耳闻,年兄往下道来。”

王师爷说:“我一亲戚现在运司衙门任提举之职,深知官盐商勾结中饱私囊之事,而聊英内弟正是泰州盐商巨头盛元相,此人依仗三品盐运使聊英撑腰,勾结盗匪,搜刮民脂民膏,无恶不作,而聊英又有两江总督陆大人袒护,更是有恃无恐,大人何不恳请布政使上书总督衙门拔款,放粮赈济灾民,如总督衙门不允,让自行处置,到那时,我们再让盛元相放粮赈灾,有理有据,若他不依,即以抗命不遵,查其偷漏盐税予以治罪,谅他盐运使也耐何不得”。

陈之道思忖了一会说:“此计虽好,但会为此开罪总督大人和盐运使”,陈大人之虑亦不无道理,继而一想,如若不安抚好灾民,引发暴乱,朝廷怪罪下来,上层官吏为自保,会往下推卸责任,到那时,不要说五品顶戴不保,恐颈上人头也得落地。

王师爷见陈之道犹豫,缓缓道:“大人放宽心,总督衙门一旦追究,自有布政使衙门兜揽,大人也是依令而行”。陈之道笑道:“也罢也罢,依年兄之计而行,如此甚好”。

研墨,王师爷即刻起草公文,看时辰已晚,翌日一早,陈之道吩咐备下快马,派心腹捕头耿虎前往江宁布政使衙门送信,行前,如此这般叮嘱一番。

耿虎乃本地盐镖~威盛镖局镖主,耿三冲的三子,自幼随父兄习武,南拳北腿、刀剑枪棒戟鞭……十八般武艺好生了得。

耿镖主早年走镖,在河北地界遭遇强人,一场博斗,寡不敌众,幸遇在河北为官的陈之道巡察,令手下官军击退强人,此后二人结下生死情谊。

再说那耿虎,腰佩长刀,左手提梃,跨上马,向陈之道一拱手,声如宏钟:“大人保重”,勒住缰绳,那马一声长嘶,前蹄离地直立而起,二后腿支撑着滴溜溜一个转身,耿虎松开僵绳,那马绝尘而去。

一路上,一拔拔的逃荒队伍拖儿带女,衣衫褴褛,好不凄惨。

行至泰州地界,路边二个老者白发似霜,老妇躺在一蓬枯竭的草上,蓬乱的白发上沾着枯黄的枝叶,微闭的双眼深陷在凹陷的眼窝,二滴浊泪挂在老人的眼梢,皮包骨头的脸颊上除了皱褶就是尘土,细得像玉米杆的手臂在胸前摸索着,老伴坐在一张破席上,替老伴挡着略显寒冷的秋风,老人家长发盖住了脸,看不清他的表情,一件千疮百孔的破衣,胸骨像一垅垅高低不平的田埂,右脚上还有一只没了底的草鞋,左脚上却什么也没有,可能长途跋涉早已跑没了。

耿虎一阵心酸,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来到老人跟前。

老者觉得有人近前,迟缓地转过头,拔开乱蓬蓬打着褶的头发,抬头见眼前一铁塔似的,官军打扮的粗壮汉子,老者惊骇不已,顺势跪着冲耿虎叩头,说道:“上差莫怪,小老儿实在走不动了,小歇一会即立就走”。

耿虎伸出双手扶住老人:“老人家不要怕,您们从哪里来”?

老人耳聪,闻言答道:“小老儿家住江西九江,长毛叛乱,儿子儿媳死了战乱,故逃难至此”。

耿虎不敢多问,唯恐再触及老人伤心之处,加之时辰不早,恐耽搁行程误了大人交办之事。

从背后包裹里拿二个玉米饼放在老人手里,又取了二两碎银放在老人破席上,扭头便走。老人早已老泪纵横,叫着:“恩人啊,小老儿只有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恩人了”,凄切之声催人泪下。

耿虎回首再看了一眼二个老人,策马而去。心里难受,不知不觉眼睛里流下二行热泪,真正是男儿有泪莫轻弹,只因未到伤处。

午时,耿虎到了江宁布政使衙门,门口军士拦下耿虎,见其差官打扮,也没为难。耿虎抱拳道:“兄弟,麻请通报,通州知府陈大人有急件呈于布政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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