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儿颔首不语,手里团扇轻轻晃动,太液池静谧无声,仿佛鱼儿们也休息了,只有月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间才感受得到水在流动,太液池周遭的宫殿都熄了灯火,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珉儿?”忽然听见皇帝呓语,珉儿忙转身回来,小宫女也机灵地退下,但见皇帝睡眼朦胧似醒非醒,可身边的人不在了,他知道。
珉儿轻柔地为他扇风驱热,项晔摸到她的手,便渐渐踏实了。
难以想象,这个人会这样依赖自己,上阳殿还是过去的上阳殿,皇帝似乎也是过去的皇帝,可最初的光景永远不会再出现,他也不会再对第二个女人做出那样的事。
而今天,算是他与梁若君的新婚,此刻正独守空房的新娘在想什么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珉儿却给了梁若君同样的经历,只不过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决定,项晔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他也不会像当初欺负自己那样,去和梁若君过不去。
珉儿躺下,项晔似乎感觉到了,还把身体挪过来些,好让腰腹笨重酸痛的珉儿把腿搁在他身上,明明分开了那么久,可项晔做这一切都很自然,像是早就把自己的生命都揉进他的身体里,合二为一。
翌日,新册封的贵妃,要到长寿宫和上阳殿请安行礼,珉儿并不愿轻易让梁若君踏足上阳殿,便一早到了长寿宫,好一并与太后受礼。
太后兴奋于她的侄孙子就要回京,完全没意识到皇帝此举对于朝政的影响,也根本不会觉得侄媳妇来自己身边是意味着做人质,只是高兴地说着皇帝满足了她的愿望。之后见了梁若君,也不过是笑笑敷衍,待梁若君坐下,她又滔滔不绝地对珉儿讲起孩子的事,虽不是有心冷落贵妃,但梁若君的确也插不上嘴。
珉儿留心观察了贵妃,温柔的人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她和太后的对话,脸上是甜美娴静的笑容,谁见了都会喜欢。连太后冷不丁地发现梁若君在一旁,也意识到自己的忽视,不好意思地说:“云裳那孩子,与你和皇后差不多年纪,那孩子又活泼大方,你们一定能好相处。”
“是。”梁若君恬然而笑,也不多嘴说别的话,同样是温柔乖顺,与昔日秦文月不同,那秦文月是处处都要说上几句,自以为能讨人欢心,但这一位就很收敛,至少眼下大家都还不熟,她这样的姿态很让人舒服。
渐渐的,连太后都不得不注意到身边这个人,起初只是把梁若君撂在一旁,后来不由自主地就和她攀谈起了梁国皇廷的事,说梁国的风土人情,说就在不久前三国边境的病疫和战火,还有梁若君照顾皇帝的细节。
但新贵妃果然是心智极高的人,她能将故国的风情描绘得有声有色,可提起照顾皇帝的病,简单地一句:“臣妾只是负责煎熬汤药,皇上身边的事,另有随行的太监和将军们照顾,当时臣妾一个他国的宫女,将军们把臣妾排斥在外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珉儿心里很明白,不管梁若君是不愿招摇,还是在自己面前拿捏分寸,这个人,是把聪明用在了正道上的。
“臣妾答应二殿下,今天会去安乐宫探望他和淑妃,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妾可否先告退。”话说了半天,贵妃起身告辞,端的落落大方,谁也看不出来昨夜她独守空房的孤寂。
“去了再过来,和皇后一起在我这里用午膳。”太后温和地说,“不知你们梁国是怎样的规矩,在我大齐后宫虽也规矩森严,但一家子人还是亲亲热热的好,你能关心淑妃就很好。皇后有着身孕,不宜去见病人,不然她也会陪着你的。”
梁若君称是,行礼后翩然离去,她的身影一消失,太后就对儿媳妇说:“珉儿你放心,这一回母后心里很明白,不会插手干预你们之间的事,但我到底是太后是婆婆,我对她客气,不过是情面上的事。”
珉儿感激不已:“母后也放心,儿臣会为皇上看好这个家。”
那么巧的是,门外头,梁若君迎来了散朝的皇帝,自然项晔是知道她们在这里,才特地来的,不过没料到会在门外单独相遇。
贵妃的面上,丝毫不见被冷落欺负的委屈,夏日绚烂的骄阳,让她白皙的肌肤泛着明媚的光芒,行礼后便带着温柔恬静的笑容告诉皇帝她要去哪里,不见外也不卑怯。
项晔的眉头微微一颤,是看还是不看,这么美的笑容,让他觉得几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