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乃是酒吧出身,这是他最熟悉也最讨厌的环境,一个心怀古典音乐梦想的理想派青年被现实无情抛弃,结果阴差阳错成了***一份子,有时候午夜梦回,也曾感叹造化弄人。此时传来的低沉刺耳的迪士高曲调恶狠狠地抽打他的神经,让他手心冷汗淋漓。
眼神迷离的红男绿女或是酒精过度,或是服食***过量,在舞池中做着令人瞠目结舌的动作,其中不乏十五六岁的少年。
廖学兵走到吧台点了两杯生啤,看到身边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孩,身材极其火辣,衣着极其***,孤零零地坐在吧台边上,眉头一抹淡愁,面前是一杯橙汁。已经有数位无聊人士上前搭讪均无功而返。
在酒吧的独身女子!这说明了什么问题?难道不是在向别人暗示她很寂寞吗?老廖将生啤推到林天面前,说:“你去查问查问有没有梁永誓这个人。记住,他关系着我们菜刀帮的发展前程,千万不可大意。我另外有更重要的事情。”转过身,咳嗽一声,刚才还一股真诚的笑容顿时变得颓废,木讷发呆的眼神变得孤独,仿佛《英雄本色》中的周润发,对那女孩笑道:“嗨,一个人喝酒,不闷吗?不如我请你喝一杯吧,威士忌怎么样?”
女孩微笑着看看老廖,嫣红的双唇轻轻开启,说:“你在和我说话吗?”
“是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廖学兵搬出老得不能再老的搭讪台词,赶紧叫了两杯威士忌,又说:“缘分会让你我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了这杯,如何?”
女孩继续微笑看着他。
“你一个人来泡吧?是遇上了什么事所以心情郁闷想来排解一下?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解答心中的难题。你知道,在很多时候两个会有更多的消遣办法,不如我们出去走走,今晚的月色非常迷人,我从没见过这么完美的月亮。”
女孩的笑容还是那么亲切,说:“先生,一次两百,包夜五百,我们可以马上出去开房。需要提供***服务的话,另外加钱。”
廖学兵的威士忌差点从鼻子呛出来,讪讪笑道:“不好意思,我没带钱,再见。”女孩哼了一声。
正尴尬间,林天捅了捅他,说:“廖总,你要找的人来了。”
廖学兵抬头一看,吧台走过来一名年轻的男孩,身穿***条纹的酒吧***,领口上挂着工作人员胸牌,对他低头说道:“先生,请问有什么事需要服务吗?”
那男孩身高接近一米八十,长长的黑发盖过耳朵,剑眉入鬓,唇红齿白,目光炯炯,眉目十分清秀。他望向廖学兵,两人都禁不住惊呆了。
非常相似!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简直就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唯一的不同是年纪上的差别,廖学兵是个落魄潦倒的中年男人,那男孩则显得朝气蓬勃多了。他不自觉吞了吞口水,一刹那间时光倒流,就好像十二年前的自己站在了现在的自己面前。
没错,不需要dna认证,不需要初恋情人的钢笔,他就是廖学兵的侄子梁永誓。
梁永誓手里的玻璃杯悄然滑落,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嘴唇不住蠕动,心情要多澎湃有多澎湃,那些酒吧内喧嚣的光影瞬间远去,眼前的中年男人却是越来越清晰。
“爸爸!”梁永誓失声喊道,心中的激动难以用语言形容,从小到大他一直是个没爹的野孩子,饱受旁人冷眼与讥笑,这种滋味是在正常家庭成长的孩子难以品味的。他的姨父和姨妈刻薄冷淡,无法感受到家庭的温馨。每次夜深人静孤独寂寞时,总会流着眼泪盼望亲生父亲从天而降,带自己远离。
陡然见到廖学兵,那血缘上的亲切感觉一下冲上心头,在胸间胡乱搅动,似乎就快要爆掉了,他无法不相信眼前这个与自己神似的中年男人是父亲,虽然比想象中要年轻一些。
廖学兵感受到这个男孩打内心里对亲情的渴望,直视着他的双目,说道:“对不起,孩子,我是你的叔叔廖学兵。你的父亲廖华强是我亲哥哥,他已经死了。”
梁永誓的喉咙咕隆一声,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在他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都茫然变为黑白两色。
酒吧领班对着他后脑就是一巴掌,喝道:“小梁,上班期间你发什么愣呢!好啊,还摔碎了杯子,罚款五十元!你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快去厨房刷盘子,前台不需要你!”
梁永誓打了个趔趄,一下清醒过来,带着哭腔道:“李大哥,我叔叔来看我,我想请个假……”
“请你妈的假啊!不想***就快滚,这个月薪水也别想拿了!我管你什么叔叔舅舅大姨妈!”
梁永誓抱着脑袋应道:“好的……叔叔,你等等我啊,我到十二点才下班!”
世界上永远没有第二个廖学兵,即使外貌极度相似,但性格不能复制。在类似情形下的廖学兵,可以用拳头让对方明白谁才有说话的权力,但他侄子不能。梁永誓只是个在残缺家庭中长大,被摧残了自信心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