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所长和王册也来回试了几遍,想必他们的视觉冲击感跟我一样。从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如此诡异的文物还是第一次见到。它已经超出了木雕的范畴,有了浓重的漆器色彩,但又不是单独的漆器,毕竟雕工占了很大的成分。说是雕漆工艺,也不对,毕竟木料上的镂雕和浮雕在那摆着。
我戴上一双胶皮手套,小心着把其中一个面具拿起来,一上手就觉出来很轻,不压手,比想象中要轻不少。我拿的是比较小的一个,大小跟向日葵花盘差不多,属于成人面具。什么木料这么轻?我试图看出究竟,可惜整个面具都被厚重的漆色包裹,根本看不到一丝木质。在我印象里还没有如此轻的木料。行里人都知道,木料越轻越不利于雕刻,木料轻密度必然小,密度小的木料基本上是没法雕刻的。这件面具雕工这么好,木料又这么轻,可以说颠覆了人们的认知。
“这是什么木料?”我问王册。
这次王册很低调,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我心中暗笑,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啊。我又问胡所长是什么木料。
老家伙到底见多识广,扫了我一眼说道:“想知道是吧?”
“当然想。”我回应。
“那好办,把面具砸掉,自然就看出来了。或者用刀片把漆色刮掉。”老家伙给我出主意。
我干脆不再理他,这老家伙心机深沉的很,不知道还不承认,反过来将我一军。
我们又围着木雕鬼脸研究了一会儿,有漆色覆盖,实在看不出什么。于是开始寻找木雕“一支双开牡丹花”,找了老半天一直没找到。真是奇怪,难道会飞了不成?大家再次仔仔细细地找,这一次连小季都出动了。四个人八只眼睛,里屋外屋找了一遍,还是没有。胡所长急了,问王册是不是记错了。
王册说肯定不会错,每次都是他数一件,小季记录一件,不会搞错。不过过目的文物有一千多件,大部分都是木器木雕,他对这个木雕牡丹花真没什么印象。
转眼过去了三个小时,距离闭馆还有一个多小时,按规定闭馆之前人就得撤离。胡所长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再清点一遍,看能不能找到。四个人又开始热火朝天的干起来。一千多件文物,一个小时清点完毕,工作量很大。四个人分成两组,一组里屋一组外屋。终于在闭馆之前清点完毕。整个人累得腰酸背疼,坐在慈宁宫的地板上不想起来。令人沮丧的是仍然没有找到。
胡所长彻底放弃,不放弃也不行,毕竟时间到了。我们锁好门开始往外走。
“所长,你说会不会是鬼借宝?”我问胡所长,目前来看只有这一种解释。
胡所长瞪了我一眼:“别瞎说,不要动不动就往鬼上扯。鬼借宝、鬼借宝,哪一天鬼把你的魂魄借走!”
最后一句话戳中了我的命门,一段黑暗的记忆浮现在心头,往事不堪回首,身上的肌肉不由得颤了几下。我的情绪陡然低落下去,失魂落魄的跟在众人后面。胡所长这家伙真是奇怪,鬼借宝明明是他先提出来的,现在又不承认了。
小季见我失态,开了几句玩笑。见我不回应,很无趣地走到最前面。
回到胡所长的办公室,离闭馆还有十分钟。照例是王册去办理撤离慈宁宫的手续,我们可以下班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赶紧开口征求胡所长的意见:“所长,咱们这么大的单位,有没有员工宿舍,我想搬到宿舍来住。”这是我早晨起来就有的想法,搬到这里住有很多好处,一来可以节省房租,二来可以免去上下班的舟车劳顿。
胡所长回应道:“有是有,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我给你安排。对了,明天咱们要加夜班,再次夜入慈宁宫,看能不能找到木雕牡丹花的下落。白天可以歇班儿,下午五点准时集合。”
我心中窃喜,以后可以省下一笔房租啦。明天就把东西都取过来。
这一夜过的很踏实,或许是白天太累了,一觉睡到大天亮。把东西简单收拾一下,拎包走人。其实也没什么家当,就一床被子、一个手机充电器,另外就是几件换洗的衣服和鞋子。我装了两个大包,一个扛着一个拎着,来时就这副样子,走时还这副德性。
其实住地下室的北漂们都有一个梦想:扛着行李进来,开着宝马出去!这是无数北漂们奋斗的动力。自己可以容忍自己扛着行李走进地下室,但决不允许扛着行李走出地下室,因为那意味着失败和另一次漂流。
我不想让人们看见我扛着行李的样子,灰溜溜的,俨然一个失败者。我以最快的速度告知房东,又以最快的速度走出那片出租屋。
房东扔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还有半个月才到期啊,现在搬走可就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