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厂长一听这话,顿时冷汗直流,他哪里会知道,石磊最为痛恨的就是临时工这种话。
那一世里,大约是在09年开始,国内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出现了一股相当不好的潮流。因为国内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国有企事业单位以及政斧机关单位开始出现大量的合同用人,而不给正式的工作人员编制。于是在有一次出现了某起事故而其公关不利又被媒体大范围曝光之后,其单位负责人就宣称那是临时工,并不具备正式工作人员的资质,想要藉此逃脱社会责任。其结果自然是被国人骂的狗血淋头,可是这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可以使得单位负责人逃脱一部分的责任,因此那些单位领导开始对此乐此不疲,但凡出点儿什么事故,都号称是临时工做的,这其中包括申浦那件震惊华夏的高楼失火案以及后来震惊整个世界的动车追尾案。
石磊对此是深恶痛绝的,鞠厂长哪怕给出再如何不合理的解释,比如资金有限,或者工厂有特别的规定,石磊可能都不会如此愤怒。可是听到鞠厂长口中说出“临时工”三个字的时候,石磊差点儿就要拍案而起了。就现在这种表现,都还是石磊极力压抑自己怒火的结果。
“石少,我们是合作双方,签的是合同,这个临时工……”
石磊冷笑一声,道:“那你倒是告诉告诉我,杨大能为什么就是临时工了呢?他这个临时工的身份是怎么判定的?”
“他不是我们工厂的正式职工,只是合同用工而已。”
“哦,合同用工,很好,我记得我们俩签的也是合同吧?而且,鞠厂长,现在好像你们工厂违约了吧?你觉着我应该怎么履行合同呢?”
这句话一说,鞠厂长顿时感觉到天旋地转,就差没双腿一软直接跪在石磊面前了。
原本石磊还抱有少许希望的,希望这位鞠厂长至少能说他并不知情或者干脆矢口否认跟医院交代过让他们不要给杨大能最好的治疗。可是,鞠厂长来了之后,所有的表现却都让石磊极其的失望,他所有的诚惶诚恐只是担心石磊按照合同找他赔偿,只是担心石磊会因此取消他所有的订单,那么,他不敢说从此负债累累,但是恐怕也一贫如洗了。那些生产线,由于针对姓太强,根本很难卖得出去,如果银行逼债的话,进行拍卖的结果就是将会以极低的价格成交。鞠厂长会赔的连自己老妈姓什么都忘掉的。
“行了,就这样吧,杨大能的所有医疗费用我会承担,就不劳鞠厂长你支付这些钱了。你们工厂的资金紧张到连一个工伤工人的医药费都要难以为继,鞠厂长啊,我现在真是对你是否有能力执行我们之间的合同感觉到很担心。好了,鞠厂长现在腹背受敌,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就这样吧,我这边也有些事情要处理。”石磊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鞠厂长还迷糊着呢,石磊这也没给出什么确切的答案啊,可是他也听得出来,石磊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他有些求援似的看着何采蓝,想从何采蓝那里得到一些帮助。
何采蓝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心说这个鞠厂长基本上就万劫不复了,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鞠厂长也知道自己该走了,可是却又没闹明白石磊到底找他干什么,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声:“石少,这质监部门的事情……”
石磊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又将眼神瞟向门口,意思很明白,让鞠厂长离开。
这时候,鞠厂长似乎也知道了自己最终的结局,虽然还是很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可是看到石磊那完全面无表情的脸,他张了半天口,竟然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石磊现在身上似乎有一种气势,一种泰山压顶般的气势,压得鞠厂长一个中年人都开不了口,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鞠厂长甚至怀疑自己现在即便能发出声音,这凝固的空气也无法形成共振,无法将声音传递到石磊耳边。而且,鞠厂长现在最大的感受是自己的声带也随着空气一并僵硬了,根本无法有效的震动,也就无法发出任何声响。
最终,鞠厂长面如死灰的离开了这间办公室,出门之后,看到何采蓝,身旁那股慑人的凝固气氛一扫而空,鞠厂长的声带显然又恢复了正常的震动能力。
“何总,您看这……”
何采蓝不想瞒着鞠厂长,摇了摇头说道:“鞠厂长,这次我恐怕帮不了你了,石少很生气,我还从未见过他这种状态。石少和一般人不大一样,越是看上去平静就说明他的怒火越大,而如果他发作出来,就反倒说明之后没什么事儿了。以目前这种状况,鞠厂长,我劝您还是早作打算吧。”
鞠厂长一听就急了:“何总,您是知道的,为了你们石头集团的订单,我这段时间签了多少新工人,又从银行贷款引进了几十条生产线。如果你们这时候撕毁合同的话,我可怎么活啊,我这一辈子的辛苦就全部都要付诸东流了……”
何采蓝看了看鞠厂长,摇摇头:“我会试着跟石少说说,不过以我和石少这么多年打的交道,我劝您还是早作打算的好。主动去做的结果总归是有些不同的,或许会有些损失,但是不至于血本无归。唉……”说罢,何采蓝摆摆手,推开办公室的门,显然也是不想跟鞠厂长多说了。
鞠厂长这会儿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一把抓住了何采蓝的胳膊:“何总,你可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啊!为了你们的订单,我可是倾其所有了,银行里还牵着数千万的贷款呢!那些生产线的针对姓太高,周近地区能够消化的企业几乎没有啊!就算有,也没有人能吃得下这数十条生产线的。你发发慈悲吧,可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不管啊!”
何采蓝摇摇头,再度叹了口气,心里只是想着一句话:天作孽犹可恕,自做孽不可活。石磊为什么会如此暴怒,其实何采蓝多少也知道一些,这事情已经不光是因为杨大能的缘故了,鞠厂长的解释和推脱才是石磊最为震怒的原因。
看着何采蓝一言不发的进了办公室,并且办公室的门已经被关上了,鞠厂长还想举手敲门,可是陡然感觉到身旁有一股强大的压力压制了过来,鞠厂长警觉的往旁边一看,那黑塔似的梅清正怒目而视,之前在办公室里的对话,梅清也是听到一些的,对于这位鞠厂长之前的所作所为本来就没有半点好感的梅清,听到临时工这种话的时候,也是十分恼火的。所以现在对鞠厂长也自然态度极差,见鞠厂长很不识趣的还要敲门,那脸色也是难看无比。
终于,在梅清的强大压力之下,鞠厂长放弃了敲门的举动,大脑完全空白的离开了医院。
何采蓝进去之后,坐在石磊对面,开口道:“何必跟他治气,其实他也不容易,努力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