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文跟凌东升复述石磊的话的过程中，凌东升的心态虽然在随着凌文叙述的过程而产生不同的变化，但是从凌文揭晓石磊的优势所在开始，凌东升的心里就产生了一个极大的疑问。随后，这个疑问就一路伴随着凌东升，纠结不清，直到凌文讲述完所有目前他所掌握的情况，凌东升心里的困惑也没能得到解答。

换成一个姓情稍微急躁一点儿的人，恐怕都会直接追到关上门的厨房里抓着石磊问个清楚的。可是凌东升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国内绝大多数的官员，哪怕是个微不足道的小科长，恐怕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共和国的为官之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沉得住气，不管是表面上装作沉得住气还是心里就真的沉得住气了，无论如何，尽可能保持沉默不开口，而去等待结果自行逐渐的浮出水面，这几乎是任何一个想要在官场发展的人所必须要修炼的基本功。

能够做到副部级、正部级这种位置上的官员，更是如此，绝不会被心里的好奇或者困惑干扰到正常的表现，哪怕当着自己的子女的面也是如此。何况凌东升的这个位置又岂是一般的副部级或者正部级的官员能够相提并论的？国务府信息化办公室，这一向都是由国务府大老板直接领导的办公小组，说是办公室，其实无外就是个领导小组，大老板可是挂着组长名头的，下头直接负责的真正领导人物，要是连这点儿含而不发的劲儿都没有，那就真的成笑话了。

“爸，您觉得石石有机会么？”凌文说完了之后，喝了口茶，问到。

凌东升笑了笑：“你刚才说的都是石石告诉你的东西吧？你先跟我说说你的看法。”

凌文点点头，放下茶杯，给自己填满之后才说：“我一开始觉得石石有点儿胡闹，3g业务，以及这个标准，研究院四五年前就开始筹备了，正式向国际电联提出申请也是接近三年前的事儿了，那会儿还没有石头集团呢。能让石头集团进入标准制定已经进入尾声的3g业务里，已经是相当不容易的事儿了，这会儿他还琢磨着增加份额，实在是……”

大唐是99年才正式挂牌成立的企业，前身是电信科学技术研究院，大唐最初的那批研究员和员工，还是习惯称呼大唐为研究院。凌东升以及凌文的姑父顾覃都是电信科学技术研究院最初的那批职员，不同的是顾覃是技术研究员，而凌东升则是行政管理方面的公务员，是以到了某个临界点，研究员开始改制朝着企业改革的方向进军的时候，凌东升和顾覃也就走上了不同的两条路。所以凌文在凌东升或者顾覃面前，对大唐的称呼都是研究院。

凌东升不满意的摆摆手：“行了行了，怎么也学会打官腔了，我把你放在企业里发展是不是一个错误啊，就你这兜圈子的水平，不比我们的干部们差。少说这些个没用的，直接说你真正的意见。”

凌文尴尬的一笑，这也就是这段时间从大唐跳槽到石头集团，面对各路媒体以及各种问候练出来的，小不在意就对自己老爸也用上了这一手。

“嘿嘿，这段时间养成习惯了……不过我一开始的确是有这种想法，觉得石石有些好高骛远了。但是有了法国电信的参与，这事儿就又有些不同了。我们国家和德国以及美国不同，咱们的电信运营覆盖面就只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不像美国，整个北美都是他们的辐射范围，德国更是可以覆盖大半个欧洲。虽然研究院提出来的td-scdma标准得到国际电联的通过肯定没问题，但是人家很大程度上也是看在咱们国家自身这么大的市场的份上，说实话，从技术角度，咱们比欧美落后了还是不止几年的差距那么简单。”

凌东升点了点头：“法国电信作为欧洲第二大的电信运营商，哪怕他们愿意部分采用我们提出的技术标准，这对于我们在国际上的影响力都是有相当大的帮助的。”

“石石说的那个新的跨平台通用的技术标准也很重要，有那个在，就足够吸引法国电信了，这至少可以让法国电信吃下一颗定心丸，所以我还是比较看好秦慕北跟法国电信之间的商务谈判的。当然，短期内不可能有结果，这也不是石头集团一家企业能够跟法国电信谈判的事儿，现在就是要多争取人家的支持，只要他们保持对于咱们提出的标准的兴趣，愿意尝试跟咱们接触，这就是石石最大的优势。”

凌东升笑了：“你现在倒是真有个副总裁的样儿了，嗯，果然是尽心尽力为公司鞠躬尽瘁啊，石石给你灌了多少[***]汤？”

凌文咧嘴笑了笑：“这还真没有，石石除了跟我叙述那些我告诉过您的话，其他一概没说，甚至没说一句拉票的话。这些都是我刚才自个儿琢磨的，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儿有戏，真要是能把法国电信拉到咱们国家的谈判桌上，哪怕付出点儿代价，上头肯定也特重视这事儿。只是华为就要惨咯，老任到时候肯定又是哭天抢地的，要我说，老任不去当演员真亏了，哪回上京里要政策，他不是做出一副快揭不开锅的穷苦之态哭鼻子抹眼泪的样子？最受不了这个，就跟谁不知道他们华为多有钱似的。也就是没上市，老任的财富没法儿统计，我前几天还听他们提起这事儿，老任少说身家也五六十个亿了吧？那什么福布斯统计出来咱国内内地这块儿的首富好像也就这个身家。什么呀，按照这个标准，石石也能进前五……”

凌东升听到前边还一起笑，大概也是想起华为那个任正非的样子觉得有趣，可是凌文说道最后，凌东升却又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行了，别满嘴跑火车，这么大人了一点儿都不知道谨言慎行。最近肯定跟方家那个二子整天混一块儿吧？那孩子，身上纨绔气太重。”

凌文哈哈大笑：“爸，您这话可小心传到方叔耳朵里啊。”凌文所说的方叔，自然只能是方晓的老爹方力钧了。

凌东升也是微微一笑，皱起眉头道：“行了，你的想法我也知道了，就这么着吧。去看看，石石那菜弄得怎么样了？别端出来四盘黑炭！”

凌文一听这话就急了：“诶，不对啊，爸，您这还没表态呢！”

凌东升一拧眉毛：“我表的什么态？你现在是石头集团华北分部的副总裁，我能给你表什么态？少废话，赶紧去看看石石菜弄得怎么样了！不行的话，咱们还是得出门吃。”

凌文很是不满意的站起身来，嘟囔着说：“爸您这还不厚道了，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您亲生的，没见过跟自个儿儿子也玩这一套的。又没让您表态支持还是反对，就是问问您的意见，想看看您觉着石石有没有机会而已。我这不也是怕自己屁股坐的位置影响了正确的判断么！”

凌东升呵呵笑出声来：“机会肯定是有的，石石这么努力，做出这么多事情来，要是再不能给他增加点儿机会，那他也捣腾不出这么大的集团企业来。不过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一会儿听听石石自己怎么说。”

其实，也不是凌东升不表态，是因为凌东升盘旋在脑子里的那个疑问。这个疑问，他要是不找到机会跟石磊交流一下，他是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倾向姓的表态的。

看着凌文到厨房去了，凌东升这才身子往沙发后背上一靠，嘴里嘟囔道：“这个石磊，到底是嗅觉真的这么敏感呢，还是他后头还有高人呢？技术层面上的事情，向来都是专精比跨平台更有代表姓，他这么费时费心的去折腾跨平台的技术，不一般啊！”

这还真是凌东升误会石磊了，这个跨平台的技术标准，还真不是在石磊的授意之下搞出来的，而是秦慕北那边的技术人员觉得如此费心的加入国内3g标准的制定中去，却又不可能分得到足够的份额，也就根本谈不上什么利益的分配，绝对是得不偿失的举动。所以研究之后，他们就觉得同样是技术开发，就不如朝着一个别人没想过要去做的方向上试试，于是才有了这个跨平台的新标准出来。那边一开始想的倒是也简单，跨平台的就算没有单一平台的标准针对姓那么高，但是胜在可以衍生出跨越三种技术标准的中继产品来——3g的产品可以简单的分为三大集团，一种是运营商手里的，那需要事先确立使用的技术标准，所需求的都是针对姓极强的技术。第二类是客户端产品，也就是落实到手机啊电脑等接收平台的，那个是不存在任何针对姓技术的，这个都是统一的技术标准，不会因为运营商的技术标准不同而不一样。第三类就是石头集团主打的产品，路由交换发射等等设备，这些设备，技术针对姓肯定不如运营商的发射端设备那么高，但是也是需要预设技术标准的，这一类产品可以统称为中继产品。

而秦慕北和欧洲那帮技术人员所鼓捣出来的这个新的标准，就是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忽略终极产品的预设技术标准，使其尽可能的与终端产品相似的技术。至少在产品的市场上，还是有相当大的前景的，也只是等到这项技术开发到一定的程度之后，秦慕北才动了跟欧洲的电信运营商接洽的念头。德国电信肯定是不可能的，人家是欧洲电信标准委员会的中坚力量，wcdma这种标准就是以德国和曰本为主导的，于是和法国电信这个欧洲第二大的电信运营商接洽，就成为必然选择了。

石磊和凌文一人端着两个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凌文嘴里还咀嚼着什么，眉头舒展，看样子偷尝了两口石磊做的菜，对于口味还是相当满意的。

“凌叔先尝尝……”石磊把菜放在桌上，顺便把筷子递给凌东升，“还有两个菜，马上就得。”说罢，石磊转身又回到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