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烧酒在燃烧着王彪心里的激情,王彪破天荒地一直用自行车带着李家涛,还不让李家涛换,在斗折蛇行的山路上,王彪把自行车踩得惊心动魄。
一入村口,李家涛就远远看到两个父亲酷似两只山鹰蹲在田坎上头抽着旱烟。
“爹!”两个年轻人异口同声,并且把变成了酒壶的水壶往头上举举,再举举。
两个父亲捕获了欣喜的信息,他们扇动着臂膀站起来,就像山鹰扇着翅膀要高飞一般,脚底下带起一道尘土扑了过来——
一时半会儿,李家涛和王彪中了皇榜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李王庄,成了人们议论最多的话题。
大哥,二哥,大姐,二姐……几乎是所有与李家涛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来了,就连李家户族掌户九十岁高龄的七太爷也拄着拐棍一捣一捣地颤巍巍过来了。
七太爷可是李族的名人,轻易不出门,不管李族出了多大的事情,总是坐在家中那把褐红色的梨花椅子上,听人们说长道短,然后做出决断。
父亲李大刚放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微微陀了的背猛然伸直了,挺拔了,高高背起双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腾腾有声!
“大事!咱李家的大事!”父亲大声嚷着,“你们说咋办?”
“砸锅卖铁也要大过一场!”大哥李家泉嘿嘿笑着,用里拍着长凳。
“放电影!”弟弟李家喜眼里充满憧憬,这年代,一年到头整个红旗乡还没放几场电影,可把年轻人和孩子们馋坏了。
“放电影的钱我和大姐出,每人一场。”二姐李巧红笑着接话,“我都问过了,电影二十块钱一场,还加演一场免费的。”
“还是算了吧,有啥好过的?”李家涛讪笑着,“这几年复读把家里拖累的,都要拖跨了。”
“老五,你这话就不对了。”二哥李家溪撇了撇嘴,“复读六七年的都有,你们县一中不是有个猪八戒吗?你才复读了几年?要过,要大过。彪子家也要大过,正张罗着宰猪呢。”
李家涛无语了,这年代,鲤鱼跳龙门确实只有高考这座独木桥,二哥嘴里的猪八戒姓朱,因为复读了八届都没有能够考上大学,被人戏称为“猪八戒”。
“彪子才考了个中专,我听人说不算中皇榜,咱家小五才是真正中了皇榜呢。”二哥李家溪习惯称呼李家涛老五,大哥李家泉却总是称呼李家涛为小五子,这次把“子”字给生生去掉了,倒是让李家涛有些莞尔。
“咱家就别花这冤枉钱了吧。”李家涛仍然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父亲腾腾腾走到李家涛跟前,眼神逼视着儿子:“这咋能说是冤枉钱,这要是冤枉钱,那这世上花啥钱不冤枉?”
李家涛心里叹了一口气,不再坚持了。李家涛心里很清楚,父亲一辈子要强,乡里什么事情都走在人前,他是多么希望能够培养一个读书人来支撑门面,来打点种田以外的事情啊。现在父亲梦想成真,李家涛不想给父亲欣喜的心情再添堵了。
这时,七太爷清了清嗓门,也开始拿腔拿调地开口了:“你这娃娃说的就不对了,这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们一家子的事情吗?这是咱李家户族里的事情,要把事过大了。”
李家涛一听七太爷这话,头都大了。李王庄,顾名思义,村庄里几乎就李姓和王姓两姓人家,七太爷这是把事情上升到了户族的高度!这不是又要造成李姓人家和王姓人家的攀比吗?
可李家涛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父亲给狠狠瞪了一眼,只好闭嘴。
“上学的时候有困难的话,户族里承担。这事情一定要过出彩头来,宁叫挣死牛,不让翻了车,绝对不能让王家占了风头!”七太爷的声音和语气不容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