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轿中一个清甜的声音回:“如此甚好。”
那道声音轻轻柔柔,甜中带媚,尾音有些许的上扬,像一道小钩子般,轻飘飘的挠人心尖。司马蝶听她回话,不由得暗中挑了挑眉。看样子,这位“姑娘”是有备而来呀……
司马蝶自知,在这十方城中,等级之森严要远远高于其他地方。即便是道路宽广,可别说两路人马,即使是两个人相遇同路而行,都必定会错开身位,等级低的必将落后等级高的一方一步之遥。她之前之所以让对方先行也是因为如此。因她身份毕竟只是一介平民。对方不论是哪个府上的小姐,都理应走在她前面。可对方竟至先行谦让。从对方的自称中,司马蝶已经猜到,面前这顶轿中之人,正是自己这段时日心心念念的那位媚玉儿。然而对方对自己两人同行的提议答应得毫不犹豫,可见,她也已经猜准了自己的身份。
能在十方城混得开的人,又哪里会犯这种规矩上的错误?礼不可废,正如自己遇到别府的闺秀应当退让,对方亦如是。口头上的谦让是一回事,如果对方不知自己是谁,又怎可能答应自己这种近乎荒唐的要求呢。
媚玉儿轻轻的将窗口帘帷挑起一角。她动作甚是轻微,从外面看来或许只以为是轿子晃动,所以那窗帘被微微晃出了一隅缝隙一般。谁也看不出,有一双秀丽妩媚的眼睛正从那道缝隙中悄悄向对面窥视。而另一顶轿中,触目所及,那翠绿色的窗帘稳稳的垂着,竟没有丝毫的摇摆。
媚玉儿心中一阵气闷。对方竟然这样沉得住气!相比之下,自己的心绪竟显得浮躁了。
对于这机会难逢的香雪宴,媚玉儿自是一早便计划好了每一步。包括什么时候出场。以她所见,抢在最早的时候赶至,固然可以提高旁人的印象,但这并不是最好的选择。非但不是,反而还是下下策。毕竟她终是要引起龙盘的注意,而不是凌霄宫门卫的青睐。来得再早,也是无益。
相反,如果落在最后到来,在众人都坐入席中,万籁俱寂的时候,自己再亮相,莲步轻移的从所有人瞩目之间走过,香风萦绕,红妆素裹……那样的场景,才能最完美的烘托出自己的美貌!
非是她媚玉儿自恋,相反她是极有自知之明的。美丽是她最大的武器,自当不惜一切展现。若非横空出现这个司马蝶,她的计划理应完美。可是,司马蝶的杀入,让一切都不得不重新定义了。
媚玉儿静静的呼吸,平稳着自己的心境。轿身在行进间有规律的轻轻摇晃着,不知不觉,她便沉下心来:司马蝶,你有那金羽纱衣又如何,若没有过人的容貌,旁人只会笑你,沐猴而冠。
没错。这就是媚玉儿特意打听出了司马蝶的行踪,掐在这一时刻和她在街道中相遇的真意。媚玉儿无法忽视金羽纱衣的昂贵美丽,等到那司马蝶穿上这件衣服,就算无法压倒她的容貌,但也必定会夺走她的光彩。到那时候,一切都迟了。所以,她就赌那司马蝶不会在宴席开始之前就穿着那件衣裳。
为了今日之宴,龙盘早已下令,在一天之内,开启凌霄宫的正门,以供女孩们进出。也就是说,在这一天,不论大家闺秀,还是平民家的姑娘,都能够堂而皇之的踏入这凌霄宫的大门。但是,毕竟这是十方城内最庄重肃穆的场所,即使今天放开了特权,那也只限于参与宴会的姑娘们。最多外加一位丫鬟。换句话说,不论是抬轿的轿夫,还是随行的家丁护卫,包括哥哥弟弟之类的亲戚,只要是男的,统统一概都不得擅越。为此凌霄宫的守卫亦更比往日森严得多。到了凌霄宫前,所有的闺秀都必须落轿,自己徒步走将进去。
媚玉儿一向是个擅长把握机会的人。她知道,虽然只这短短的几步路,可在这一时刻,凌霄宫外守着观看美女的人势必很多。这些人无法进去参与宴会,只能在此寻找谈资。只要在这几步之下,旁人亲眼见到司马蝶的容貌不如自己,甚至远逊自己,那此事必将很快的传遍十方城的任何一个角落。
司马蝶仿佛不知道她的想法,只静静的坐在轿中。倒是媚玉儿,心绪总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宁静。
单薄的轿帘没有什么隔音效果,外面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很有节奏的传入耳中,媚玉儿自然知道,那绝不是自己的随从。都是平民家的女孩,按理说谁都没有资格配备如此多的家丁,像自己,也就一名丫鬟跟随在旁。可是对方,凭什么就能如此招摇过市?
但她再不平又能怎样呢?那些家丁都是齐府的人,人家愿意给司马蝶做脸面,旁人又能说什么?齐府,远远不是她可以得罪的对象。除了忍耐,也只得忍耐。
好在,这条路并不长……
“请落轿。”
两名守卫伸手一拦,两顶轿子并排停下。轿旁的丫鬟齐齐福了一礼,然后上前一步,分别拢起轿帘。
远远在场边观望的群众们眼见这一下就来了两顶小轿,顿时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若不是凌霄宫的守卫虎视眈眈的在旁边控着,直恨不得再向前走几步看个清楚。在这一点上媚玉儿果然料得没错。两人同至,即便是还没下轿,在旁人的心中,都已经生起了比较之意:
快看快看,又来了两位娇娇。却不知道,哪一位更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