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无后进得门来,只觉此处比往日更显萧疏冷落,不由蹙眉道:“你可瞧清楚我手上拿的是什么,就算是圣上旨意也敢如此慢待么,莫非大宗师竟还想走一趟慎刑司内大班?”那古陵逝烟闻言咳嗽了几声,只听得内间珠帘响动,却是车轮转动的咕噜之音,宫无后不明就里,抬眼一瞧,竟见古陵逝烟依旧一身冰蓝色华服罩身,风华尽显,却是端坐在一架轮椅之上,由朱寒推着从内间出来。宫无后见状却是大吃一惊,连忙伸手将朱寒拉在身边道:“他又作践你了不成?!”
朱寒闻言眼圈儿一红道:“公子可别错怪了大宗师,他当日因冲撞了皇后娘娘,人还不曾回到烟都,就被卫无私的人带走了,我们百般打听,又贿赂了皇后跟前的女官,知道是公子向娘娘求了情,连忙讨得了口谕前去慎刑司内大班传旨,谁知那卫无私竟借故拖延,到底把人打成这样了才放出来,皇天菩萨……打得恁样狠,两边都见骨了,这几天又高烧不退的,还一直说要去拜谢公子顾念旧情呢。”
宫无后闻言到底眼圈一红,连忙一阵咳嗽掩饰过去了,冷言冷语道:“到底怨他自己往日不知进退竟做些越制的勾当,那卫无私最是面冷心狠无私卫道的,如今给他拿住了一星半点儿的错处,自然要摧折教训一番,倒也怨不得圣上心狠,往日他若改了,何苦来这一番皮肉之苦呢。”说罢到底心中有些怜悯之情,微微抬眼瞧了瞧古陵逝烟身上的伤痕,一蹙眉道:“这内大班的班头好不知进退,咱们烟都到底是从前跟着圣上在潜邸的人,岂是他一个刑名之人随意羞辱作践的么!”那古陵逝烟听宫无后言语之间竟多有回护之意,忍住伤痛点头笑道:“不愧是咱们烟都出来的人,不忘出身,很好……很好……”
宫无后闻言冷笑道:“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我不过是因为咱们出身都是一样的人,才帮你说句话,说到底你也犯不着领我的情,只是那卫无私倒好个手段,如今你我同殿称臣,他轻慢你就是轻慢我,若是烟都来日竟被他给摆布了,我们潜邸跟出来的奴才越发不用在宫中立足了呢!”宫无后说到此处,眼内却有些忿忿之意,冷笑了一声持剑就往门外走去,却听得身后大宗师的声音颇为焦虑道:“不可,那卫无私不过当日法门首徒,武功只在平平之数,只是他倚仗圣人门徒,拟定那外儒内法的策论,却是十分合了圣上心意,如今即便你我是潜邸近臣,说到底不过是内相罢了,如何能与他天子门生计较,你年纪轻,原有些焦躁也是有,只是往后不在我跟前了,凡事没个疏通劝道之人,好教我心中焦虑,今日见你这服色,便知你还念旧,为师心里倒很有些受用,我看你与朱寒从小就十分和睦,虽然他现在不过挣上个粗使侍童的名份,只是这孩子聪慧机敏,凡事又懂进退、有余地,左右我已在颓势,白留着他身边浪费青春做什么?不如成全了你们,往后你越发去求求皇后娘娘,好歹让你主仆二人在一处罢。”
宫无后听闻此言,却是大出自己意料之外,万没想到往日阴谋奸宄之人竟能对自己和盘托出如此肺腑之言,待要不信,却见他面目恳切十分悔改,宫无后虽然久在宦海沉浮,说到底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弱冠少年,见师尊这般亲厚相待,年轻心热,倒有些过意不去,只是他久在烟都给那大宗师摧折,到底不肯轻易俯就,虽然言语和软了一些,还是冷冷说道:“大宗师果然审时度势,如今我早已讨得了圣上手谕,娘娘宫中近日来了为两位小亲王殿下祈福的法师,因方外之人不便使用宫女服侍起居,是以法外开恩,意欲在宫内的小黄门之中选几个好的渡化了,做法师们的俗家弟子,一来弘扬佛法渡化迷航,二来由他们照顾饮食起居倒也十分便宜,如今娘娘看中了朱寒,特地叫我前来带他进去皇后闺阁服侍,此乃调令,既然你如今腿脚不方便,就免了跪接罢。”说罢将自己手中一卷明黄圣旨恭敬放在香案之上,躬身深施一礼,复又抬眼深看了大宗师几眼道:“如今虽有调令,只是你身子未愈,便是迟几日叫朱寒进去也无妨,我自然会对娘娘说起此事,并不会叫你为难。”
古陵逝烟听闻此言点头笑道:“好孩子,难为你,如今朱寒有了好归宿,我自然替他欢喜,你们主仆许久未曾团聚,怎好为我风烛之人耽搁,如今烟都虽说比不得从前,服侍的人倒也不缺,弔影那孩子虽说有些刚强,对我倒是死心塌地的,既然有他在我身边,你们大可以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题解:我信你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