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绮罗生与楼至韦驮酣战半日,早知以一己之力难以将他擒下,若他真有心,未必不能在交手之时伤了自己,甚至将自己擒下为质,保着他弟兄二人平安出离战云地界,但观两人插招换式之间,楼至皆以上乘佛家武学为旨,不肯出招凌厉伤他分毫,心中亦敬爱他这般容貌人品,又见他此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滴水不漏,面目恳切却非做作之态,心中竟有些活动起来,正欲开口答言,却听得身后有人娇叱一声道:“伪佛惯于巧言令色,世兄休要听他胡言!”
两人闻言皆是一惊,回身观瞧之际,却见来人竟是一位娇俏女子,虽然容貌娇艳可人,却手持一柄万钧利刃,与她娇小身形形成极大反差,正是当日巨魔神一战名扬江湖的兵刃——凰刀蝶杀,身上亦非寻常女子装束,却是一身龙鳞宝甲,盔甲之上雕刻海水江洋龙探爪图样,竟是一袭戎装龙袍,又见她眉目之间竟与王迹有几分相似,只是身为女子,更加明艳俏丽,便知此人乃是战云女王朝天骄。
果然听闻绮罗生上前口称“王姐”道:“若是真如夫人所言……”那朝天骄神色甚是骄纵,对绮罗生一摆手道:“他不过见你小孩子家好欺负,意欲几句好话哄你脱身,岂不知身负王命之人魂魄贵重,凡人躯体难以承载,他又如何寻来另一位王驾金枝玉叶之身给那天之厉的魂魄受用,如今海内四境,身负王命之人除我之外,只有仲王意琦行、天之厉与中土皇帝陛下,我虽有王命,但身为女子,阴阳不可调和,难道你叫那楼至韦驮有本事取来皇帝陛下性命,与那天之厉周延不成!”
绮罗生听到此处,虽然心下疑惑楼至人品不至欺瞒自己年幼无知,许是连他自己也不知这夺舍重生的规矩也未可知,只是为今之计,看来放楼至离开换得意琦行躯体已难成事,虽然敬重楼至人品,也只得先将其擒下,再等天之厉前来换人方为上策了,想到此处,对楼至抱歉一笑,退在一旁袖手旁观。
楼至听闻朝天骄一席话,方知夺舍重生竟有如此制度,心下一紧,深知此行意欲出离战云恐怕不易,又听闻此女口口声声称自己为“伪佛”,便知她此番来意不善,如此称呼在楼至跟前乃是大忌,是他当日以天佛之身诞育子嗣时武林人士所用的蔑称,楼至如今见朝天骄如此称呼自己,心下贪嗔之外,便知事情已无转圜余地,为今之计,也只有手下见真章了,想到此处咬紧银牙,回身对剑布衣抱歉一笑,那剑布衣倒是颇具胆色,虽然大敌当前,却不怯阵,伸手便抻了自己的兵刃在手,誓与楼至杀出一条血路。
众人正在剑拔弩张之际,却见喜筵入口处一片哗然之声,众人循声望去,楼至心下一凉,却见王迹率领厉族众人复又回到战云王殿,楼至也顾不得朝天骄,纵身一跃来至王迹跟前,挺身将他护在身后,一面戒备地盯着绮罗生方位一面低声喝道:“你如何又来送死!”
王迹见他挺身相护,心中一阵感念道:“当日我曾言道,绝不会抛弃你与孩儿,如今如何食言而肥。”楼至见他复又将厉族众人拉入战团,如今局势大出自己意料之外,演变如何尚在未定之天,心下焦灼之际不由出言奚落道:“你食言的地方还少么!”
此言一出,王迹早已听出楼至所指乃是方才暖阁之内的勾当,楼至此时也回过神来,暗道自己如何口不择言,两人脸上均是微微一红。旁人见两人低眉耳语不知就里,倒是剑布衣身陷险境之中亦不改顽皮的脾气,噗嗤一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卿卿我我?”
那朝天骄眼见爱弟躯体被他人所占,还用他之面目与那楼至韦驮言笑晏晏,不由心下大怒,手持万钧利刃凰刀蝶杀直取楼至面门,楼至正欲拔剑,却被王迹反步转在身后,空手一握,竟将那凰刀握在手中。
众人惊叹之际,楼至方知初次与王迹燕好之后,厉元回归本体,助他调和自家武学功体,短短时日,竟有如此精进,看来此役两人联手竟有脱出战云之机,不由心下一宽,谁知刚刚松了一口气,却见一旁绮罗生将手中雪璞扇骨一折,“唰啦”一声从中抽出一柄雪白长剑,正是他成名武林的贴身兵刃江山艳刀。
楼至见他蓄势待发,架门与之前两人交手之际大为迥异,便知他已运出意识之刃这部武学,意欲趁乱斩去王迹的魂魄,连忙挺身护在王迹身前。绮罗生见楼至识破自己意图,虽然心中相惜,但要救下故友遗体,却也只得对上楼至韦驮,说声得罪,拔刀便攻。
楼至见他此番周身杀意大盛,不似方才只以擒捉自己为意,知他已经起了杀心,不由轻叹一声,却见他豆蔻之年习得如此绝学,颇有自家当年风范,却行事沉稳,心机深重,更胜自己当年,心下爱惜之意不减,不忍极招上手伤他性命,只将蕴果谛魂随身佩剑在剑鞘之中舞出一团银光护在自己与王迹身前,却依然未曾拔剑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题解:司马相如《凤求凰》:“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