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手轻脚的从那树上下来,稍稍歇息片刻,随后晃晃悠悠的进到了渡口镇中。
这石门渡晚上煞是热闹,赌档窑子门口都有伙计在卖力的拉客,鼓起如簧巧舌把那些口袋中有几个钱的路人软磨进去,当口不掩门不挂帘,内中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听着极具诱惑:
“开!四五六,十五点大!赔大吃小…”
“庄家八月八!白虎六九点,朱雀别十,玄武王对…赔上吃对,下家无输赢…”
“大爷来嘛!奴家这边可有好东西给你瞧瞧…哎哎!别走啊…”
“下次再来啊,大爷!记得我的名儿,我叫小桃花…”
“谢大爷赏了!快给大爷倒茶…”
还有些大饼、烧卖、肉馍馍、羊蝎子、馄炖、杂碎汤…也都各自吆喝买卖,那叫一个热闹。有些客人买了油饼,就站在旁边,就这大葱面酱热热的吃下去,吃完了的正在用袖子抹嘴,打个饱嗝,满满的幸福。
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是一天中最愉快的时候,他们活着所享受的,也只有这一个时辰的美味和闲暇。
至尊宝的麻布衫在山中挂的又破又烂,上面还满是泥泞污秽,加之头上的茅草枯叶,活脱脱个乞儿模样,那些摆摊之人见了均是皱眉,赶苍蝇一般的挥手:“走开!走开!”
他没有生气,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因为在山中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离开了八月,若是没有本事,别人是断断看不上自己的——和真正的乞儿又有什么区别?
他忽然不愿意回山了!
至尊宝只想四处走走,四处看看,待到一日能犹若那漆黑夜空中的萤火虫一般,照耀闪亮的出现…
就像苦茶先生故事中的白衣少年,虽然不曾出现在众人眼中,但却是深深烙印在众人心底!
但是现在,他还得去救人。
至尊宝绕到那客栈背后,刚刚趴上墙头就听见里面喧闹起来,有个大嗓门在叫嚷:“突那贼子,你好生大胆!要我们搬走便要搬走,恐怕没那么容易…”他听那声音似是比丘僧所言,心中只道他们遇上了五轮宗的援手,心中一喜,立刻偷眼朝内看去。
只见内中那比丘僧手中执着金铙金钹、诸金刚伏魔杵、宝塔坠,气势汹汹和一帮人对峙,,那些人看似粗陋不堪,也各自手持朴刀匕首、铁尺铁棍,横眉怒目毫不相让,只若一言不合便要厮杀起来。
至尊宝虽然不知这些人来由如何,可也清楚的知道,来人绝非五轮宗援手,也不是什么法门中人,该是平常的帮派匪众、江湖汉子,横肉凶悍也不像是好人——他不由暗暗叫道:“呱呱叫!别别跳!你们这打起来最好!贼和尚人少定然是打不过的,到时候被杀得一地,我自去把人救了便走,那倒是不需费什么手脚!”
至尊宝趴在墙头满心欢喜,只想等里面厮杀起来,可是等不一刻,突然看见那站在楼上的高瘦比丘僧伸手到了背后,捏着个奇怪的手印…院中顿时出现了细碎的脚步声,那帮中了尸术的五轮宗弟子尽皆从马圈中走了出来,悄无声息的挨近了门口。
“糟糕!”至尊宝心中叫声不好,早已把那高瘦比丘僧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你这厮杀便厮杀,把我们的弟子叫来作甚?难不曾又是想使唤了?——这要是动手不知道要死伤多少,可真是大大的不妥!”
他心中着急想寻个良方,可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到撤…眼看里面的人是死活不听劝解,火药味越来越浓,差点准备偷偷在后面放上把火,准备把这屋子点燃——
“着火了你们总不可能继续厮杀吧?”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算计得当,他正当去办,忽然便听那里面江湖汉子中一人开口:“…我们出去干一架…”顿时把这事儿说得开了,厮杀变作了斗殴打架。
至尊宝见得事有转机,也不忙着点火了,静静伏在墙头细听,只见里面那带头的汉子和高瘦比丘僧一番对答,两人从最初各不相让的局面变成了一起住下,心中虽喜没有厮杀伤及五轮弟子,但也发愁这大好的机会没有了…
等不及他感慨唏嘘,里面已经全然分开了,比丘僧众开始把自己的行李朝外面的小院搬来,至尊宝立刻矮了身子溜了下来,心中道:“这下暂时算无碍了,可是,事儿闹腾半天对我全无好处,还得半夜再来救人——唉!时运不济啊,时运不济啊…”
心中盘算得定,先去找个地方歇息,能混口吃食最好,待到夜深人静那些胖和尚都睡了,到时候再回转来救人。主意打定至尊宝便即回身摸了出去,他一贯在城隍庙中长大,自然所寻的也是这石门渡的庙宇,可是问了数人都不知道这里有甚庙宇佛堂之类,最后好不容易有个本地人倒是知道指出了路,到了一看——
墙倒屋塌,枯枝遍地,牌匾破碎,杂草横生,却是早已经荒废了!
他虽然未寻到那口吃食,却总算找到了安身的所在,心中也不嫌弃,找了一大堆干草堆在香案之下,算是个能歇息的窝。然后他又找了些干柴烂椅生起火堆,从旁边拔了些竹子放在上面一同点燃,听那竹节燃烧中不断发出的噼啪脆响,时时警醒,也不易睡得太沉。
然后便把自己整个人蜷缩进了那草堆中,缓缓的睡了过去。</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