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
豆丁烛火耀窗剪,摇曳残影摆纷乱;满目漂泊浮萍意,零丁乱世零丁怜;
嬉笑怒骂荡形骸,熬心只藏寸偏安;难求水泊一箪食,天道不予乱世现。
城隍庙十二人中病倒有三,八爷最甚,他自上次施法之后一直未曾恢复,此刻更是气急攻心昏死过去,纵然崔老头针灸任督二脉大穴气海,可迟迟未有醒来;刘老头稍微好些,但chao红惨白透过脸皮翻转涌动不息,自顾自在内间调息也没有出来;最轻的就是凤三了,狐婆一张符纸下去就退了烧。
半夜时分三人才先后醒转出来,归于一处那至尊宝自然欢喜得紧,可是前后脚鬼市众人也纷纷到了,也不言语,只是围做一团长吁短叹——这时他才感到了真正的慌张和忐忑。
难道,家不复存在,真得离开了?
只是狐婆一直不曾出现,也不知究竟何去何为!
老刘头在一旁坐了片刻,突然起身走到床边满怀歉意道:“八月老儿,对不住了!你看你这还病着,我们说这些不合适,但是…”
“无妨!”八爷摆摆手,脸上褶子叠褶子的舒展开来:“事关重大我明白,耽搁不得我也清楚——都是十几年的老哥俩了嘛不清楚?这事儿要是再不拿出来议议可就晚了!”
说这话就用胳膊肘努力朝上撑起,至尊宝连忙拿个枕头塞他后背扶着他躺得舒适一点…还未见老刘头开口,这边成三首先膀子一甩走了过来,乌云般的脸se中隐隐有电闪雷鸣直接嚷道:
“没什么商议的!老刘老王还有诸位啊,要是按我的意思,明天那家伙出现我们也不给他客气,直接一拥而上就行了——老刘你身子要行就把那带头的比丘僧交给你,其他几个喽啰我和老苟、巫麻杆、鲁胖子就料理了,罗家俩姑娘护着病人和宝儿,狐婆和崔老头后面使个什么手段…”
越说越是觉得这事儿十拿九稳,脸上不由也多了点神往:“…嘿!我就不相信几个小虾米能翻了天了!直接拍墙上,到时候抠都抠不下来!”
旁边罗寡妇立刻反驳道:“哟,这是自己捡便宜的上了把刘大哥推那风口浪尖啊!他这样子能和那比丘僧斗嘛——我合着那被拍死的怎么都该是刘老道好吧?”
成三不服道:“不是还有你们嘛,加一块那有那么容易输啊?!实在不行我对付那大个儿比丘僧,你们给我边上使暗箭总行了吧?”
崔德元咳嗽一声:“今天看过了,那厮身上有多宝大ri佛光鬼神难以近身,我们所使的驱鬼之术多半使不上,除非古兽鬼衙才能靠近,可也不一定有用。”
巫麻杆插话道:“我这边倒是能用点摄魂之术,只不过…”想到那比丘僧脸上的隐隐宝华莲光,自己改口道:“…怕是不行罢?”
鲁胖子嚷嚷:“试试弄点三财浮屠出来咋样…”
苟大爷:“我看不如直接用飞刀…”
成三摇头:“怕是不好弄。”
罗寡妇愤然:“我用三yin绝户柳眉刀偷袭,成三前面扛着…”
崔德元哑然失声:“你不怕失手把成三给绝了?你这多少年没用过的招了…”
众说纷纭吵闹不休,老刘头这才咳嗽两声叫道:“诸位,听我说两句…”
毫无用处!
一干人等还是自说自话,根本没人理会!
刘老头用手啪啪的拍了几下桌子,抬高声音道:“诸位,诸位!听我一言!”
连连几声喊才把众人从那番议论中给指向了这边。
眼看众人停止了纷扰繁喧,老刘头才缓步上前道:“诸位,这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单单是个密宗比丘僧过来滋事倒简单,我们就算说不过他难道打也打不过么?加上外面三山五岳的道友…哼,白象,真是一百只大象也直接给干翻了!”
一席话说得众人纷纷鼓噪起来,这时候他双手掌心向下微微示意,又接着道:“但是现在的问题不在于他来赶我们走之类的,而是我们不得不走…”
“为嘛…?”“不是呆的好好的么…?”“我不明白了…”
这话出口又乱哄哄闹做一团,搞的老刘头不得不再次让众人平静下来。
就这样来来往往数次,他终于把雀儿山城隍庙不为人知的一面告诉了大家:那偈子所说的情形相当简单,四种异象出现预示这城隍庙存在世间的时辰已经满矣,若不及时离开,那么这里会因为风水穴位变化而出现分崩离析之况,此间众人都是背负因果而藏身之人,皆是没有任何一人能够顺利离开此地…
他已经亲眼确认了,那雀儿之眼处因天意而坍塌,已经真真正正闭上了!
“此外,”老刘头加了一句:“从宝儿和凤三带回来的消息中得知,那袍哥会洛大胡子的儿子,某处军阀帅官已经带着士兵赶来了,我们留下只能是硬碰硬的破局,无论他们死伤还是我们死伤都是逆天孽数,这孽数一出恐怕就不好躲避了——诸位躲于此地无非想保得妻儿老父、朋党血亲的安稳,但凡出了孽数之后,那是万万不能如愿了!”
这才是直捣众人心中的良药猛火,顿时击中了他们的要害三寸!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了,心中或思索出路,或思索老刘头所言的他法,可越是思索越是脸上神彩黯淡下来,尽皆伤神颓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