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郎,我们做了十八年夫妻,这一世的福分已经足够了,其实最无辜最凄惨的,是海州才子陈光蕊,他欢欢喜喜的高中状元并娶我为妻,新婚不久,却于洪江渡口死得不明不白。虽然父亲强迫我嫁他为妻,但大唐天下,陈光蕊才是我名正言顺的丈夫。”
刘洪脸色惨白,怔怔的看着一池春水,过了好久,他黯然说道:“娇儿,当年我怒打死陈光蕊,我至今也并不后悔,只要能和你多呆一天,我死而无怨。”
“陈光蕊的命债,你和我,都得偿还。老天看着这一切,我们是无法躲过去的。”殷温娇幽幽说道,“我是一个不洁的妇人,你是一个杀人凶手,在洪州万花店,也不知道陈光蕊的母亲过得怎么样了?那是一个非常善良的老人,因为路途上染病而留在了万花店。我和光蕊当年只给她留了一月的盘缠。她在日夜期盼他的儿子派人去洪州万花店接她来江州团聚,这一盼,就是一十八年。刘郎,我们做的孽,令我每天晚上都要惊醒。”这些冤孽,也是殷温娇来江州后敬佛礼佛的原因。
刘洪面如死灰:“娇儿,都是我害了你。”
“刘郎,造化弄人,令尊刘弘基和我父亲殷开山都是唐王旗下的两员猛将,情同手足。唐王战长安,令尊刘弘基一马当先,连杀敌将一十二人,生擒隋名将屈突通,两位老人当年杀进长安城击溃敌军的时候,其他唐军将领都还没有赶过来。
“遥想当年,取长安令尊刘弘基战功第一,而我父亲也因为取长安官封陈郡公,迁丞相府掾,不久,授吏部侍郎。两人追随唐王征战天下,累立战功,情逾兄弟,深得唐王厚爱。为什么如此英雄的两人,在唐王定了天下之后,却偏偏成了一对不死不休的仇人?”殷温娇面对一池春水轻轻说道,她脸色惨然,好像在对刘洪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刘洪站起来,缓缓来回踱步,淡淡说道:“娇儿,我父亲本是江湖游侠,年轻时就杀人打架义气为先,粗人一个。令尊却是儒将,除了武功兵法,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唐王定天下之后,我父亲还是游侠性格,不遵国法,蔑视权贵,贪赃枉法,恣意妄为。每每犯事,唐王都看在过去打仗的时候两人睡一张床吃一碗饭的情谊上不肯降罪重罚,而令尊殷开山却每次都坚决要唐王秉公执法,重惩我父,这就是两位老人水火不容的原因。
“令尊殷丞相饱读诗书,尊师重道,性格刚正不阿,敢作敢为。那一次我父亲贪污事,殷丞相上朝,要当今圣上杀掉我父亲,最后逼得唐王不得不把我父亲贬掉夔国公的封号,降为九品小吏。哎,两个老人前半生是生死兄弟,唐王定天下之后,却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他们的恩怨,也影响到了你我的婚事,认真说起来,这一切都还是我父亲的不对。”刘洪站住,眼望天空白云,眼神空洞。
殷温娇站起来,走到刘洪的身边,轻轻握住刘洪的手,刘洪的手冰凉。
刘洪眼望殷温娇:“娇儿,我们自幼青梅竹马,相亲相爱,奈何两家老人却偏偏仇深如海,无法化解。都怪我年轻气盛,一时冲动,害你未婚先孕。我的少不更事也令我自己被父亲关进了水牢,也害你差点被令尊活活打死。他巧妙设计把你嫁给了新科状元陈光蕊,为了掩饰住你未婚先孕,他动用了权谋,所以才有唐王第二天一早就委派陈光蕊为江州之主的旨意,圣旨一出,陈光蕊不得不立即带着你赴任江州。
“你们新婚不到一天,就被圣上派到千里外的江州赴任,也只有精通兵法谋略的殷丞相才做得出来如此决绝之事。我被父亲从水牢里放出来之后,听到你离开长安城的消息就疯了,我带着我的副将李彪前来追赶你们,在洪州的洪江渡口,终于追上了你——”
“刘郎,不管如何,你其实都不该打死陈光蕊,他是我们两家无法化解的恩怨中最无辜的人。而他,终究是我名正言顺的丈夫------”
“娇,当时我不打死他,我们便也无法在这里相守一十八年。你回去长安后,就让殷丞相提兵来江州杀我罢,我是武将,要死也要战死。你在这里陪了我这个罪人一十八年,我福分天大,也不敢再有奢望。所有的祸事都是我闯下来的,最后也该我来承担。”
“刘郎,我回家看了父母之后,也绝不会苟活,我会很快来见你的。”
“不,你要好好的活着,记住,我现在是水贼刘洪,早已经不是刘弘基的儿子刘炜,也不是你的刘郎——”
“刘郎,我们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长得跟你一模一样,丰神俊秀一表人才,我心已无牵挂。那被你打死的陈光蕊,其实也并没有死,他得洪江龙王所救,不过只有你的性命,才能换回他的生命,也才能了结这一段公案。”
刘洪吃惊说道:“娇儿,你说什么?那陈光蕊并没有死,他被龙王救了?这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