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王朝盛极一时,前后跨越达二百 当其被后梁朱温灭亡之后,短短十六年之后,在中原又涌现出另一个唐朝,史称“后唐”。
后唐开国皇帝李存勖、明宗李嗣源虽不及唐太宗李世民、唐玄宗李隆基那样文治武功,但也可算屈指可数的人物。时光荏苒,后唐开国后的第十二年,即末帝李从珂清泰元年,天下大荒,各路起义军风起云涌,一时之间中原大地烽烟四起。
唐朝北面雄踞的契丹国,这时也在边境驻守大军,对中原虎视眈眈。契丹族本为北方的游牧民族,主要居住在山海关以东的地区,平时采取半农半牧生活。在唐高祖初年,契丹中形成了统一的大贺氏联盟。当时契丹酋长辗转臣服于唐朝和突厥之间。唐太宗贞观以后,唐置松漠都督府,赐姓李。大贺氏联盟瓦解后,契丹人又建立了遥辇氏部落联盟,依附于后突厥汗国。天宝四年后突厥为回纥所灭,此后百年间,契丹人一直为回纥所统治。唐朝末年,契丹族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耶律阿保机,他逐步统一契丹各部,于梁开平元年即可汗位,神册元年自称皇帝,国号就是契丹。
耶律阿保机做了十一年皇帝后,便撒手西去。耶律阿保机有四个儿子,其中长子耶律倍十七岁时就被封为太子,但最终等上皇位的却是他的二儿子耶律德光。此人本事不小,刚满二十岁就担任契丹天下兵马大元帅,深得父亲耶律阿保机的信任。耶律德光即位后,严密监视哥哥耶律倍的动向。耶律倍整天提心吊胆,苦不堪言,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耶律德光给杀了。没过几年,耶律倍终于抓住时机,携妻带子,向南千里投奔大唐。耶律德光多次要求大唐遣返耶律倍,都被唐明宗李嗣源义正言辞的回绝。耶律德光于是对大唐耿耿于怀,伺机大举南侵。没过多久,中原战乱风起云涌,耶律德光见时机成熟,派遣自己的亲弟弟耶律李胡先取代州,再乘机攻占中原。
时任代州刺史名叫杜重威,祖籍乃山西朔州,后来举家迁往洛阳。杜重威祖父两代都是军旅出身,因此从小就在军营混迹。杜重威在明宗朝,因军功由护圣军校升任防州刺史。李从珂即为后,杜重威因擅言国事被贬黜为代州刺史。
代州乃大唐与契丹的边境地带,向来冲突不断。杜重威到此处已经半年,每当遇到契丹大军兵临城下,他都闭壁自守。代州辖下各州县时有被契丹攻陷,一境生灵受屠戮,杜重威任居方面,未尝以一土一骑救之。契丹骑兵数十人驱汉人千万过代州城下,如临无人之境,杜重威但登陴注目,毫无搭救之意。
契丹大军南下之时,驻守太原的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却焦急万分。石敬瑭审时度势,认为契丹以索回耶律倍为借口,此次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因此屡屡传檄至代州。杜重威与石敬瑭两人是至亲,他的结妻子乃是石敬瑭的妹妹。虽然接到姐夫的檄文,杜重威仍向往常一样,对蜂拥而至的契丹大军无动于衷。石敬瑭无计可施,只得亲自向皇帝李从珂求援。
李从珂见契丹兵队来势汹汹,不敢放松警惕,立刻让驻守在太行山以东的潞州安西将军乐援调遣五万兵马驰援代州。那安西将军乐援时年三十二岁,妻子林含胭还不到二十一岁。圣旨到达定潞州安西将军府的时候,乐援正陪林含胭在卫州的山林中拜祭岳父的坟墓。
四年之前,乐援从洛阳拜见明宗李嗣源之后,带着一个牙将骑马返回潞州。两人经过卫州的一片山林,那个牙将提议骑马比试,乐援欣然允诺,策马扬鞭朝山坡上冲去。突然,从山坡的一棵大树后面走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她若有所思地低着头,全然没有察觉飞奔而来的骏马。乐援见状,连忙勒住马缰,那女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骏马吓得跌坐在地,脸色惨白。乐援见自己的坐骑前腿高高举起,担心这个女子的安危,急忙从马上跃身跳下,迅抱起她翻身到边上。
牙将这时也停马过去,只见那个女子正仰面躺在乐援的怀里。乐援现有失礼仪,连忙翻身站起来。那女子生得天生丽质,白皙的皮肤,齐腰的长,两双素手芊芊如玉。只见她略微低着头,两眼盯着地上,轻轻地咬着嘴唇。
那个牙将心直口快,说道:“姑娘,真不好意思。方才和将军路过这片树林,见空旷寂静,于是相约比试骑术,竟没有察觉此处还有其他的人。”乐援也关心地问道:“姑娘,没有伤着你吧?”那女孩子抬头望了乐援一眼,回想起刚才躺在他的怀里,双颊微红,轻轻摇头回答道:“多亏将军舍命相救,真是无以为报。”
乐援见她楚楚动人,心中不免生出爱怜之情,问道:“敢问姑娘芳名?何以独身在此山林之中?”那个女子轻抬眉头,柔声答道:“将军,小女子姓林,闺名含胭,京都洛阳人士,五年前随爹爹搬到此处。”
乐援自报家门,说道:“林姑娘,我们刚从洛阳办完事回来。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这就前去拜访令堂大人。”林含胭面露悲色,凄然说道:“将军有所不知,爹爹去世快一月了。”乐援连忙说道:“林姑娘,请节哀。乐某刚才鲁莽无知,还望你赎罪。”林含胭说道:“将军不必自谴,如果你们不嫌弃,就请到我家喝一口茶水再赶路吧。”
乐援和那个牙将行了一天的路,皮带里面的水正好饮完了,便答应前去。林含胭才走两步,便觉足踝部疼痛难忍。乐援怀疑可能是刚才落地的时候扭伤了脚,便将她放在马上,自己则牵着马步行。
走了两里路,就到了林含胭的家。她的家在一条小溪旁边,只有两间茅草屋,门前是一个大水缸,水缸里面的水都是她从小溪里面提上来的。乐援见林含胭过着如此艰苦的生活,回头对她道:“林姑娘,你一个人在此生活,难为你。”林含胭说道:“将军,含胭从小过惯了艰苦的日子,在乱世中只想好好活下来,能够每年给逝去的家人上香就感到心满意足。”
乐援将她慢慢扶下马,三人一起走进屋去。茅屋内虽然陈设稀少,但被这家的主人布置得井井有条。时下天色已晚,林含胭到灶台边生火为两位客人做晚饭。乐援道:“林姑娘,不必麻烦了,我们加完水就继续赶路,明天还要赶到潞州去。”
林含胭回答道:“父亲在世的时候常教含胭,要懂得待人之道,今日将军二人路过寒舍,请饮一杯热茶再走吧。”
乐援笑着道:“既然林姑娘有此心,我们稍作片刻无妨。”说完也一起过去帮忙。那个牙将见将军已被这个女子迷的神魂颠倒,心中虽然急着想回到潞州的家,也只能等饮完茶再一起上路。
林含胭用陶碗盛好开水,从柜子里面取出一包茶放到碗里,待茶水泡好之后,又分别用两个小杯装满茶。然后起身将茶杯递到乐援和牙将手中说道:“这三年来,含胭跟随父亲研究茶艺,制作了这潞香茶,请两位品尝一下。”
乐援接过茶杯,轻轻地闻了浮起的茶香,然后将小口茶水含在嘴中细细品味说道:“潞香茶果真名不虚传!我在其他地方从未喝过如此香醇的茶。”那位牙将听罢,举起茶杯一饮而尽,也赞同地道:“确实是好茶,看来林姑娘是将心思全放在这茶叶身上了。”林含胭含笑不语,蹲下身子再盛上两杯茶,然后道:“两位路途辛劳,难得有时间坐下来休息片刻,请再饮一杯。”
二人饮完茶,又坐了一会,那个牙将望了屋外一眼。乐援心领神会,起身说
道:“林姑娘,打扰多时,请多保重。”林含胭也将那包茶递到乐援手中说道:“将军搭救之恩,无以为报,这包潞香茶,就烦请一并带回。”乐援不忍拒绝她的盛情,说了声“谢谢”后,便跨上马告辞。
乐援在山路上行走了一程,想到林姑娘独身一人住在深山中,未免太孤苦伶仃,对那个牙将道:“兄弟,我还有点事要办,如今不能与你一同回家。”说罢调转马头,朝来时的路赶去。那个牙将见他对林含胭恋恋不舍,只得随他而去,自己先行一步回潞州。
乐援回到小溪边上的茅屋时已经天黑,见屋内并无灯火,关切地问道:“林姑娘,在家吗?”林含胭此刻已经躺下,听到乐援的声音,起身答道:“是将军吗?”乐援道:“正是乐援。”
林含胭打开门,见到乐援,微笑着道:“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乐援看着她,回答道:“林姑娘,我还想再喝你泡的潞香茶呢?”林含胭害羞地低下头,柔声说道:“将军要是真想喝,以后我就天天为你泡。”乐援当晚留在了茅屋,在屋内的板凳上睡了一夜。
林含胭躺在床上,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如今父亲已经去世,她在世间再无其他亲人,她本来想今生就隐居在这深山里为父亲守灵,没想到今日却碰到了乐援。乐援文质彬彬,举止高雅,绝不像昔时京城那些浮夸公子那样轻薄无礼。乐援不但救过她一命,还对她百般呵护,屈身在前为她牵马。如今见她住在深山里,又不肯舍弃她而去。现在虽然与她独处一室,却无任何非分之想,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不知道他而今有妻室没有。
第二天早晨,林含胭借故试探乐援的口气。乐援答道:“林姑娘,不瞒你说,乐某至今尚未婚娶,男子汉应当以百姓安危为己任,奋力保卫自己的国家,诚如当年霍去病有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林含胭听见乐援并未成亲,心中有流露出些许的期望。乐援说道:“林姑娘,你一个女子留在这里不安全。你如若对我放心,可随我一起回潞州。”
林含胭呆呆地望着乐援,吃惊地半响不语。乐援怕她误会,解释道:“林姑娘不要误会,我乐援绝不是乘人之危之人,只是担心姑娘的安全。”林含胭这是方才应道:“将军替含胭考虑得如此周全,只是……”乐援问道:“姑娘担心令尊身后之事?”林含胭点点头。乐援思索片刻说道:“黄天在上,厚土为证。只要我乐援在人世,今后每年陪林姑娘来此处拜祭父亲大人。”
林含胭听罢,用两颗珍珠般明亮的双眼身前的乐援,觉得这就是她托付终身的男子,于是将身子扑进他的怀里说道:“将军,你对含胭这么好,含胭愿意永远跟随你。”
乐援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压得不知所措,他看着她红润如花的脸蛋,对着樱桃般的小嘴唇轻轻一吻。林含胭害羞地往后一退,乐援紧紧抱着她道:“含胭,跟我走吧?我要带你离开这个纷乱之地,开始新的生活。”
林含胭朝他点点头,叫了一声“乐郞”,然后在他的怀里抽泣了一番。等她的心情平息下来,乐援帮她收拾行李,竟然现柜子里有十几种不同的茶叶。乐援好奇地问道,林含胭问道:“潞香茶并非一种茶叶,而是十余种上好的茶叶配制而成。这些茶的品种、茶叶的比例、泡茶的水度等等都有严格的讲究。”
乐援恍然大悟道:“含胭,难怪你泡出来的茶与众不同。”林含胭微微一笑,起身准备行李。等林含胭收拾完东西,乐援便与她骑着自己的马上路了。
林含胭低头望着这些茶叶,小心地将它们放在包袱里面,忧伤地道:
“正是因为只有我家才能调制出如此上等的茶叶,才惹来其他茶行的嫉妒。父亲担心他们不肯善罢甘休,于是带着我离开京城,辗转来到卫州。”
两人收拾完东西,便骑着马上路了。十日之后,乐援回到潞州家中。林含胭见安西将军府楼舍成群,家丁兴旺,心中已经暗暗称奇。
进入大堂,林含胭看见一个神态安详的老妇人正坐着闭目养神。这位老妇人正是前安西将军乐逋群的夫人张氏,如今已年过六十。乐援叫了一声“母亲”,她真开眼,高兴地起身迎接道:“我的援儿总算回来了。”乐援道:“孩儿不孝,劳母亲大人费心。”说完又牵着林含胭的手走到张氏的面前,介绍道:“母亲,这位是京城的含胭姑娘,我们在卫州认识的。”
林含胭上前道:“含胭见过老夫人。”张氏望了她一眼,对着乐援道:“我前几日听你的兵将提起过她。听说她泡的茶味道不错,改天让我老太婆见识一下。”林含胭谦虚地回答道:“含胭对茶艺略通一二,有时间还望老夫人多多指教。”
张氏见林含胭这个丫头人长得不仅俊俏,又知书达理,对乐援一心一意,也不便做拆散鸳鸯的事情,说道:“你俩而今尚未成亲,住在一起不合礼仪,可让含胭先住你姐姐的房间。”乐援诺了一声,带着林含胭去后院厢房了。
张氏坐在大堂,回想起当年与乐援父亲相爱的情形,与如今儿子的际遇又何其相识。张氏与乐逋群相识于洛阳,后随丈夫到潞州。除了乐援,张氏还为乐逋群生有一个女儿。长女乐祯娴业已出阁,夫君是乐逋群至交,太原刘碘的公子刘知远。如今身边就只有儿子乐援。
第二天,乐援带着林含胭去大堂向张氏请安。林含胭递上亲自泡的潞香茶,张氏尝了一口,果然清香无比。乐援见老夫人心情不错,顺势说了准备成亲之事。张氏昨夜已经接到丫鬟的回报,早已胸有成足,此时谈谈地说道:“援儿,你现在已经二十有七,你父亲在你这个年龄已经有了你姐姐。你既然提出来,我哪里会阻止你呢?就按你说的办,我会为你们求个吉日成亲。”乐援听罢大喜,与林含胭一起跪着拜谢道:“多谢母亲大人成全。”
张氏示意两人起身,然后携着他俩一起去后院赏花去了。
乐援与林含胭成亲的消息传到太原的时候,乐祯娴兴高采烈的对丈夫刘知远说道:“母亲大人昨日送了请帖过来,说弟弟本月二十六日成亲。我准备去采购一些绫罗绸缎,到时连同礼金一块送过去。”刘知远其时在石敬瑭的军中做牙门都校,听完乐祯娴的话,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有军务在身,不能离开太原。还烦请夫人待我向母亲和弟弟问好。”
乐祯娴想早日见到未来的弟妹,隔天就带着一个丫鬟和五个侍卫启程了。二十三日中午,一行人到达潞州安西将军府。这时府内是人声鼎沸,数十人都在忙着布置将军大婚的场地。听说二小姐乐祯娴回府,众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向她问侯。乐祯娴一路与他们寒暄致意,行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来到后院。
乐援见姐姐回来,叫人接了礼物,安置好随行人员的住宿,将她带到园中的湖畔边。张氏正在湖心的凉亭与林含胭品茶谈心,见到儿女来了,招手让他们过去。
林含胭见来人气质非凡,端庄典雅,起身行礼道:“姐姐贵安。”乐祯娴见回礼完,与她一齐坐下来道:“想必这就是弟妹了。含胭妹妹,以后要多陪陪母亲大人。”乐援插话道:“那是自然,不过姐姐也要躲回娘家走走。”
张氏见儿女言谈甚欢,笑道:“娴儿如今远嫁太原,一年能回一次就很不错了。”突然现刘知远没有和她在一起,又问道:“知远今日怎么没有一同前来?”乐祯娴答道:“知远整日在军营陪节度使大人。弟弟大婚的时候可能回不来了。他内心十分不安,让我提前回来向母亲大人请罪。”张氏笑着说道:“知远军务繁忙,不来情有可原。”乐祯娴见母亲通情达理,心中自是欢喜。
三天后的婚礼异常隆重。整个将军府上灯火通明,热闹万般。进入乐府的人不仅有当地的达官贵人,还有来自远方的亲朋好友,其中不乏来自京洛的文士、商贾与侠客。
乐援与林含胭婚后夫妻和睦,第二年又生了一个男孩,取名乐异扬。光阴似箭,一转眼,三年时间就过去了。乐异扬生的眉清目秀,举止间像极他的父亲,旁人都言:“安西将军有福气,生了这么乖巧的儿子。”
这一年的小雪节气是林含胭父亲的祭日,乐援带着妻儿和孩子去卫州为岳父上坟。等到他回到潞州府上,才得知皇上已经宣旨让他移镇代州防御契丹。
林含胭担心他的安危,想陪在他身边助阵,说道:“既然乐郎心意已决,含胭和扬儿也要前往为你助阵。”乐援说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们还是留在太原陪母亲大人吧。”林含胭道:“乐郎,你曾经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我们一家都不能分离。”乐援只得叹道:“乱世真是无情。含胭,我多么想做一个普通的人,能够与你和扬儿长相厮守啊。”乐援牵着林含胭的手,两人在园中一边散步,一边聊些最近生事情。
第二天,乐援仍然像往常一样就去军营。直到旁晚时分,仍未见到乐援的踪影。这时,外面飘起了小雨,气温逐渐下降,没过多久就扬起了漫天的柳絮。下雪了,府内外的人都欢呼着,纷纷跑到街上去看雪。林含胭将卧室的门紧紧关上,把壁炉的火生起来,坐在桌子边上静静地等着丈夫归来。
乐援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他头上全是白色的雪花。林含胭取了一条干净的白毛巾递过去。乐援结果毛巾,两人相视一笑。乐援道:“胭妹等我到现在,让我内心愧疚啊。”林含胭见他满脸疲惫,关心地问道:“乐郎,你这么晚才从军营,是不是边境有什么变化?”
乐援让林含胭坐下来,喝了一口热茶,才道:“今日收到战报,契丹大军已经开始攻打代州,虽然前线的将士们奋起抵抗,但刺史杜重威指挥不力,将士们只得退守代州城。目前契丹兵锋正盛,如果代州失守,他们不日即可攻到太原。河东节度使石敬瑭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想必姐夫现在也坐卧不安。看来我的五万安西军得立刻启程去代州。”林含胭惊道:“姐姐早上出回太原,这怎生是好?”乐援镇定的答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希望我们一家能够熬过此劫。”
乐援有询问了母亲张氏的情况,林含胭答道:“自从圣旨下来之后,母亲就茶饭不思了。”乐援说道:“再过几天,我们就要离开潞州,含胭,此去凶多吉少,你想好了吗?”乐援和林含胭对视一阵,相互拥抱在一起,后面的事情,他们不可以预知,但他们知道,如论生什么事情,他们两个也不会分离。
两人带着小孩到张氏房中请安,张氏拂去眼中的泪水,说道:“援儿,圣旨的事情,做母亲的已经知晓。好男儿当真志在四方。听说含胭和扬儿要与你一同去代州,你要在他们母子身上多用点心。”乐援道:“孩儿谨遵母亲教导。”林含胭心中感动,说道:“母亲放心,我在代州一定好好照顾乐郞。”张氏朗声道:“看到你们夫妻这般恩爱,我老婆子也就放心了。援儿,你此去代州给我好好教训那些鞑子,我在潞州等待你早日凯旋。”乐援嘴上连连答应,心中却哀婉无比。
过了几天,大军整装待。临走之前的晚上,林含胭先将乐异扬哄睡着,又忙着收拾路上要带的东西。乐援望着夫人忙碌的身影,顿时感到热泪盈眶。他从后面抱住林含胭,林含胭转过头,深情地看着他说道:“乐郎,还有好多东西没有收拾呢。”乐援握着她的双手,看到她手上多出了茧巴,心疼地道:“有些事情,交给府中的人去办就行了。”林含胭笑道:“有些事情,还是自己做比较好。”乐援柔声道,“等仗打完了,我一定好好陪陪你。”
这晚,林含胭忙到子时才睡。第二天早上,她又很早起了床,将府内的事情安排妥当。乐援起床之后,匆匆吃过早点,就和林含胭母子乘着马车去了军营。将士们见到将军夫人,都很兴奋,纷纷道:“有夫人和小将军为我们送行,我们一定在边疆奋勇杀敌。”林含胭笑道:“今日前来,不是为了送别,而是为了和大家相聚。我已经和将军商量好,虽然你们的妻儿不能随同去代州,我和扬儿将与你们一起赶赴前线。”
众将士听罢都大为感触。三军集合完毕,乐援站在将台上大声道:“将士们,目前中原已经大乱,契丹乘人之危,意欲攻站我大好河山。前路敌军已经逼近代州城,太原岌岌可危。这次我们前去,一定要破釜沉舟,击退敌军,保卫大唐国土!”
将士们听罢乐援的肺腑之言,全身都感觉到热血沸腾,很不能立刻分身到代州。誓师仪式过后,三军便一齐启程前往前线。乐援、林含胭与乐异扬坐在马车里,不舍地看着潞州的房屋、良田、山川和河流。路边不时有前来送别的将士家属。乐异扬趴在车窗口,眼中充满了好奇感。
五万安西军在路上行了半个月,在冬至这天抵达代州城。乐援治军严谨,大军沿途对百姓秋毫不犯。
契丹统帅耶律李胡见大唐援军赶来,当即后退三十里,两军形成对峙之势。代州城被围困了近一月,如今终于平静如初,昨日还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官兵,今夜总算可以稍作休息。城西昔时的前军衙门,此时已经改为安西将军府。乐援和林含胭经过十余日的风尘劳顿的折腾,终于将紧张的神经放下,安然地睡了。
城南的代州刺史府上,杜重威却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府内大厅里来回地辗转不停,时而朝门外看一眼,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他后悔当初上任时嫌弃代州地方偏僻,没有将妻儿老母从洛阳接过来。他今日刚刚接到洛阳被义军围困的消息,如今还不知道一家人的生死情况。不过,他忧虑的还不止这些。在接到洛阳受困的消息的同时,他还接到皇上送来的圣旨。他颤抖的接过那道圣旨,毕恭毕敬地送别宣旨的中使太监。临走时,那个中使抛下一句话:“杜大人,大唐的兴亡,就在你的手中了。”
杜重威待中使走后,屏退左右,将门关好,坐在案台上面,取出那道圣旨,反复读着上面的内容。圣旨上面最后几个字让他感到倍感沉重,仿佛胸中有万钧的乐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莫再辜负朕的期望。”是的,之前代州的战事连连失利,与他有莫大的责任。但作为代州军政最高长官,他如今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府上,已经是难能可贵。
杜重威在防州此时任上,因为直言乱军之事得罪了宰相,才被朝廷平调到代州任职。如今宰相已经更换了好几个,他却仍然被遗忘在代州。直到这次契丹屯兵边界,朝廷才想起他。不过代州军纪松弛,朝廷下来的军饷到他手中已经所剩无几。杜重威没有再贪这一丁点军饷,反而将自己的俸禄加在军饷里凑数。代州将士见杜大人如此清廉奉公,于是日夜加紧操练。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终于时机来了。北方的契丹见中原大乱已久,元气大伤,认为可以像五胡十六国时期那时一举灭掉大唐,于是大举进攻代州,前后用兵达十余万。代州防线虽然固若金汤,但终究是寡不敌众,坚持了半月便退到州城固守。假如当初早听姐夫石敬瑭的劝告,对契丹军队稍加堤防,现在的战局也不至于如此难堪。朝廷固然对他失望,但现在两面作战,只得权衡利弊,尽量为平息转乱争取时间。所以朝廷才出此下策,与契丹讲和。
杜重威又读了圣旨一遍,见甚至上写道:“与契丹谈和之事交予代州刺史杜重威全权负责,凡有益两国之事,皆可谈;凡阻拦两国和谈之人,杀无赦。”
杜重威反复领悟这句话的意思,莫非是要割地求和?又觉得此事不可,圣旨上未写明,倘若他没有促成两国和谈,破坏了朝廷的战略,他岂不是也在杀无赦的范围之内?但如果他真的割地求和满足了契丹的要求,代州的百姓会放过他么?千百年之后,人们将怎么看待它?会说他贪生怕死,卖国求荣。朝廷啊朝廷,你到底想让我杜重威怎么做?他在心里想到。由于事情比较急,他又将安西将军乐援请了过来,他如今是朝廷的红人,代州的救星,如果有他的肯,谈和之事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大很多。
那时乐援正在城墙上,望着城外黑压压的敌军,绞尽脑汁思索着御敌之策。早上他同样接到皇上的密旨,叫他无论如何要守住代州城。他见杜刺史派人请他到府上一聚,向副将交代了几句,便随来人走了。杜重威见到乐援,连忙迎过去说道:“乐贤弟,你总算来了。”
乐援虽然官居安西将军之职,但只是三品官衔,兵队编制上仍属于刺史节制。他见杜重威如此客气,知道有事相求,于是恭敬地答道:“杜大人,不知招卑职前来有何事?”杜重威道:“乐贤弟,到这个时候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就不要拘谨这些繁文缛节了,叫我大哥就行了。”乐援见杜重威着急的样子,随口应道:“卑职遵命。”
杜重威说道:“贤弟,我今日接到朝廷的圣旨。你猜猜是什么内容?”乐援不解,随口问道:“是和契丹有关吗?”杜重威忧心忡忡地答道:“贤弟猜对了,正是这事。”乐援答道:“大哥放心,我安西军五万将士绝对会奋起杀敌,保证人在城在。”杜重威说道:“贤弟所言严重了。皇上给我的圣旨里面说了,如今中原大乱,我们目前主要还是想办法与契丹谈和,保证西线无忧,朝廷才能一心与乱军作战。”
乐援听完心中一怔。如今契丹强势得很,如果谈和的条件不满意,他们随时可以再次动攻击。如果要割地赔银,势必会激起民怨,到时局势更加不可控制。转身对杜重威说道:“不知大哥可有了主意?”杜重威故作忧虑地道:“暂时还没想到,所以请你过来商量。”乐援叹息道:“方今之计,也只有谈和这条路了,只是不知道契丹会提什么条件。”
杜重威见乐援同意谈和,心中一喜,说道:“贤弟,我等先打出谈和的诚意,至于条件,可以慢慢谈,廿天不行,可以谈三月,三月不成,可以谈一年。反正是缓兵之计,如果朝廷在中原歼灭乱军,自然会增兵代州。到那时,就不怕契丹不退兵。”杜重威眉飞色舞的道。说罢,拿出早已写好的求和信递给乐援。
乐援见这杜大人确实不是简单的人,如此缜密的思维,难怪可以坐到兵部刺史的职位。乐援接过信,说道:“大哥明智,我这就差人去办。”
乐援回到军中,即刻说了此行的目的,只见一个二十余岁的小兵毛遂自荐,带着杜重威的信去了敌军中。契丹虽然兵强马壮,但自兴兵以来,已经整得国内百姓怨声载道。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不过三十二岁,即位却有八年,这次对大唐用兵,他特意让自己的胞弟耶律李胡亲统大军,企图一举攻入中原。
契丹大军驻守在代州城外三十里。当杜重威的求和信到达契丹军营的时候,耶律李胡正在训斥作战不利的将军。那位唐军士兵站在门外,待他训斥完毕后才带进大帐。耶律李胡呵问道:“杜重威何时可降?”那士兵回答道:“杜大人并未说过归降一事,倒是有封信件,请将军过目。”
耶律李胡示意手下的将士将书信呈上来,看完信后随手撕掉,怒道:“杜重威缓兵之计的把戏也敢拿来献丑!来人啊,将这个南朝士兵拖出去斩了。”
那士兵听罢立刻将刀拔出,契丹士兵见这个南朝士兵违抗大将军之命,纷纷拔出刀,那小兵想到寡不敌众,但脸上仍未露出害怕的神色。这时,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契丹军师站了出来,阻拦到:“王爷,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耶律李胡不听劝告说道:“斩使以立威!南人狡猾无比,军师切莫误入其全套。”说罢便示意左右将那士兵拖下去。这时,那军师跪倒在地说道:“王爷,此事万万不可。”耶律李胡见状,吃了一惊,平时军师只对皇上下跪,如今确跪起他,让他受宠若惊。他立即上前将他扶起来说道:“罢了,让这个南朝士兵滚回代州城吧。”
那士兵听见耶律李胡的话,将手中的刀慢慢收了回去,然后昂着头走出大帐,飞身上马赶回代州城复命。
那军师起身后,耶律李胡不解地问道:“以军师之贵,平时皇兄见到你也要敬您三分,今日怎么会为一个南朝小兵下跪呢?”
那军师乃契丹皇帝的老师季拨优,今年五十三岁。他的父祖本是汉人,五十余年前因避王仙芝、黄巢之乱迁到代州边境,后来为了谋生到了契丹。季拨优的母亲虽然是契丹人,但他身上始终流淌着汉族的血液。季拨优的父亲是契丹的典藏使,负责收集各国的书籍。季拨优从小就知晓自己的身世,非常羡慕中原文化。他熟读诗书礼仪,在父亲去世后继承了典藏使之职,后来有幸遇见还是皇子的耶律德光,以渊博的知识博得他的信任和重用。耶律德光即为之后,季拨优被拜为左丞相。耶律德光深知自己的这个胞弟生性暴躁,此次征伐南朝,有意任命季拨优为军师协助耶律李胡。
只见季拨优缓缓答道:“王爷,你身为契丹的宗室大臣,当以契丹的利益为重。敢问王爷,您这次有把握灭掉南朝吗?”耶律李胡迟疑了一会,答道:“攻灭南朝可能不易,但攻破代州还是有很大的希望。”
“王爷,恕季某直言,当初皇上准备兴兵,为的是在国内树立威信,如今我们攻入代州百余里,皇上的文治武功已经得到充分彰显。这时如果我们还要继续用兵,不但难以有所突破,可能还要腹背受敌,陷皇上于进退维谷的地步。”
耶律李胡越听越糊涂,急忙问道:“请军师明示。”
季拨优见耶律李胡不过一介武夫,虽然久经沙场,但对政治一窍不通,于是耐心地分析道:“王爷,如今代州战局胶着。安西将军的兵马已经进城,我们如果在打下去,绝无胜算可言。到时候那些本来不服从皇上的大臣们就会私下里说三道四,如果朝中阴险奸诈之人再在皇上耳边煽风点火,皇上必然将失败的怒火转嫁到王爷和季某的头上,到时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季某今年已经五十有余,皇上不会拿我怎么样。王爷,您是太后最小的儿子,今年刚满二十三岁,你得为自己的前朝着想啊。既然杜重威有意言和,我们何不顺水推舟,从中谋取利益呢?”
耶律李胡听完季拨优长长的剖析,方才领悟,心想:“母后辛辛苦苦请求皇兄让我统帅三军,为的是让我立下大功,好在契丹皇室有立足之地,真是难为她老人家了。”于是起身拜谢道:“今日小王听闻军师一席话,胜过在沙场驰骋十年。”又问道:“如果与南朝和谈,我们怎么做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季拨优胸有成足地道。“假如王爷真的同意和谈,季某会给皇上书写一封密信,然后火送往上京。皇上看完信之后,肯定会同意我们的请求。到时候我们得到丰厚的谈和条件,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悦,对王爷大加赏赐的。这样一来,那些宗室大臣就不敢小觑王爷的本领了。”
耶律李胡听完军师之计,连连拍手道:“妙!妙!如果没有军师,小王几乎犯了大错。”
那个送信小兵回到安西将军府,诉说了在敌军中的遭遇。乐援听罢,对那个小兵道:“你为我军立下破敌的头功,特赏你白银五十两。”那小兵磕头谢恩。乐援扶他起身,笑着问道:“小兄弟,听说你也姓乐?”
那小兵回身站住,正在诧异间,见将军走过身来,方才回答道:“回禀将军,小的确实姓乐,草字天藏,”乐援道:“哦,和我是本家嘛!耶律李胡要斩你的时候,你怕不怕?”那小兵回答道:“回禀将军,说实话,当时心里真是乱成一团,担心不能回来想将军复命。”乐援道:“人到了那个时候,说不怕都是假的。小兄弟,你为人真诚,从今往后就留在我府上做参军吧。你放心,到时打仗的时候仍然会派你上沙场。”
乐天藏见将军如此平易近人,替人想得周全,说话也不失幽默,便痛快地答应了。
当天晚上,耶律李胡再此撤兵三十里以表和谈的诚意。乐援在城墙上向着契丹军营方向远眺,突然想起乐天藏白天提及那位契丹的军师,感叹真是有圣人佑我大唐。待敌军完全撤退至指定的地方,天色已经漆黑。乐援派人前去通知城南的杜重威,他得知敌军撤退的消息后,连着大笑三声,方才停止在屋内踱步,一倒头就在床上睡着了。
城西将军府这边,乐援回到卧室,乐异扬已经入睡。他看见到林含胭正在写信,就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想事情。林含胭写完信后,将它交给府上的一个士兵,托他连夜出去潞州送信报平安,然后躺在乐援的身边。
乐援转身抱着她说道:“胭妹,目前战事已经渐渐平息,我们可好好休息一阵。”林含胭乐祯娴躺在乐援的怀里,感觉已经好久没这样放松过。林含胭欲言又止:“乐郎,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乐援以为她有难言之隐,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第二天上午,林含胭起床时突然感觉头晕。乐援快步上前将她扶住,然后吩咐人马快去请军营的大夫到府上来。林含胭见他如此紧张,轻轻地道:“乐郎,没事的,可能是水土不服的缘故。”乐援道:“你最近太辛劳了。你先躺下休息一会。”
军中的大夫姓马,全名马如亥,本是在潞州游走的郎中。一年前因替张氏治好不眠之症而被乐援留在府上。前面因为乐援夫妇要来代州,便自告奋勇要求随军出征。这会,他正在为士兵把脉,听说将军夫人有恙,与那士兵交代几句,让他拿着方子去城中取药,然后随来人火前往城西的将军府。
马如亥随士兵进入房间,乐援正万分焦急地在屋内来回踱步,见他到来,上前迎道:“马先生,拙荆方才不适,有劳你跑一趟了。”马如亥答道:“将军莫慌,待在下为夫人把脉查探。”
说罢来到乐祯娴床边,轻轻将右手放在她的手腕。把脉结束,马如亥心中一怔,见乐祯娴脸上苍白,起身向乐援说道:“回禀将军,夫人的病奇特得很,她的心脉较常人凌乱,平时千万不可激动。”
乐援慌张地问道,“怎会如此?”马如亥道:“想来夫人生来既有此病,今日较往常辛劳,故而疾症方才显现。如今夫人身体虚弱,需要略加调理,在下现在就回军营为夫人写药方抓药。”
乐援送走马如亥,回到床边,一言不地看着自己的夫人。林含胭害羞地将头藏进被子里。乐援将她头上的被子轻轻移开,自责地道:“胭妹,为夫的疏忽啊!没有及时察觉你身体有痒,还让你做这么多家务事。”林含胭柔声道:“乐郎,为你做再多事我也不感觉累。”乐援道:“如今契丹大军还在城外,你身体又不舒服,待在这里不安全,我明日差人送你回潞州吧。”
林含胭听罢,摇摇头,握着丈夫的手道:“乐郞,你还记得我出来时说过的话吗?等你凯旋我们再一起回潞州。”乐援知道乐祯娴舍不得离开她,又担心她的身体,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朝廷下一步准备怎么做?也不知道契丹谈和的条件朝廷能否接受。”林含胭安慰他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夫君不要太担心。”乐援对着她笑了。
这天,他没有去军营,也没有去城楼。而是在府上忙着为妻子煎药熬汤。到了晚上,府中来了一人,乐援定睛一看,没想到竟是杜重威杜刺史。杜重威道:“听闻弟妹身体有痒,特来探望!”
乐援请他到正室一起饮茶。两人寒暄几句后,乐援问道:“大哥,契丹两国今日可有派人前来接洽和谈之事?”杜重威放下茶杯,朝屋内外望了几眼,缓缓道:“贤弟,我今日前来的第二件事,便是与你商谈此事。”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上面署名递呈杜重威指挥使。杜重威把信递给乐援说道:“你读了便知。”
乐援小心打开信封,只见信上写道:“杜刺史阁下:我契丹疆域跨三千里之遥,甲士拥数百万之众。今中原之国君臣无道,不能行尧舜之治,致使宇内民怨沸腾,烽火贯南北。我国皇上念及两国同时轩辕黄帝后代,同祖同源,故兴兵前来,以救黎民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今贵国欣然应允,前以呈谈和之辞。我国固愿引百万雄师,虎据代州之野,遥助贵国平息内患也。望阁下三思,以区区代州成就两国万年之好。耶律李胡谨再拜。”乐援读罢,愤怒地道,“真是一派胡言!代州军民五十余万,一朝交于敌手,就再无翻身的机会。”
杜重威也愤愤应道:“耶律李胡得寸进尺,乘人之危狮子大开口。”乐援见他与自己同仇敌忾,说道:“大哥所言极是,如今怎生得好?”杜重威用眼睛瞟了乐援,说道:“这正是大哥要与你商量的事情。和谈之事对我们至关重要,如果稍有差错,你我就轻将性命不保,重则遗臭万年。不如我们将这封信递予朝廷,请皇上定夺,到时,代州的命运就与我二人无关了。”
乐援听后默想片刻,说道:“目前朝廷在中原激战正酣,哪有时间理会此事?”
杜重威道:“贤弟此言差异,正是因为朝廷正在潞州与乱军鹿战,才不得不考虑代州的局势。如果代州被契丹攻陷,太原还能保得住吗?到时,恐怕整个中原都得归了契丹。事情紧急,来不及与贤弟商量,愚兄已经写好奏折。”乐援道:“既然这样,我愿意与大哥联名递呈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