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霄也是一片茫然。这个时候,摄政王不是应该还和一众大臣在勤政殿处理国事吗?这匆匆忙忙地是要去哪里。
李暄根本没理会自己差点引起骚乱,出了城,就向白河码头狂奔。
东华在大陆上地处东南,水系发达,虽然比不上南楚的四通八达,但河流也不少,白河和襄河齐名,起源灵州,汇入大海,要去灵州,白河水路也是一个选择,只是一路逆流而上,行程也不会比陆路快多少。
不过,江辙身体不好,水路却比陆路舒适不少。
白河码头距离京城四十余里,江辙虽然是一大早就出发的,但他必定要坐马车,也不赶时间,骑着赤焰,运气好的话,还是拦得下人的。
果然,远远能看到码头的时候,李暄就见到了尹诚的影子。
只是,看样子小船已经快要出发了。
“等一下!”李暄的声音用上了一丝内力送了过去。
尹诚明显愣住,停下了解开缆绳的动作,往这边看过来,也不禁目瞪口呆。
那个是……摄政王?
江辙从船舱中走出来,站在船头,脸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他这次离开只带了尹诚,反正又不是打算不回来了,也不需要什么生离死别的,甚至都没让儿女来送行。
唐少陵还挺开心,该干嘛干嘛去了,秦绾虽然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反对,只是把人送出了城就回去了。
所以,李暄追过来做什么?
码头上冷冷清清的,并没有别人在了。
李暄翻身下马,随手将赤焰放开,让它自己去觅食。
“你是来堵我的?”江辙皱眉道。
“是。”李暄坦然点头,也知道他不喜欢拐弯抹角,便直言道,“我想请丞相留下,多留三年即可。”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不在,对你有好处。”江辙一声轻笑道,“我在相位上十几年,得罪的人可不少,等我离开,朝堂上或许会乱上一阵,不过,不破不立罢了。何况,相权太过集中,对皇权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李暄恳切地道,“但是,我还是有理由,请丞相多留三年,哪怕你不上朝,只在江宅养病都行!”
“……”连江辙都被他弄得楞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正在松开的缆绳,尹诚也已经上船,小船很快就会漂离码头。
李暄握了握拳,嘴唇紧抿,死死地盯着他,连后面秦诀终于追了上来也没有反应。
“一句话,给我一个说服我留下的理由。”江辙干脆地道。
李暄也看到了即将滑落的缆绳,沉声道:“因为我想要紫曦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的位置,所以,我需要一个不会反对的丞相。”
“噗通!”尹诚手里的竹篙直接掉进河里去。
“……”江辙沉默地看着他。
李暄抬起下巴,毫不躲闪地与他对视。
“噗——”似乎过了许久,江辙终于笑出声来,冰雪般的容颜也染上一丝暖意,又带着几分无奈,“好吧,你赢了。”
李暄跨前一步,抓住了滑落的缆绳重新系上,将小船固定在岸边。
·
另一边,秦绾想劝说另一个人可没那么容易。
虽然苏青崖说过,他的房子不是收容所,但秦绾还是把虞清秋安置在了苏宅。
毕竟,京城不少人都知道,李钰座下有这么一位心腹谋士,虽说名单上没有他的签名,可说他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实在是……是个人都不会相信。现在那些官员可能是一时没想起来,不过,放虞清秋在外面肯定是不行的。
再加上,回元夺天丹的药效一过,虞清秋的身体状况简直糟糕到极点,开始七天甚至水米不进,只靠药物和参汤吊着一点元气,还是苏青崖强撑着再次施展了一次星辰渡厄针法,才算把他的病情稳定下来,昏迷了十几天后才偶尔能清醒一会儿,直到将养了一月有余,总算是能坐着好好谈话了。
秦绾进门的时候,虞清秋正靠在软榻上,腿上盖着一块毯子,边上摆着棋盘,自己和自己对弈,除了脸色还带着病中的苍白,一副惬意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个被软禁在这里的犯人。
荆蓝送上茶,也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两人。
“好久不见。”虞清秋对她点点头,温和地一笑,又犹豫了一下,才道,“欧阳姑娘?”
“姓名不过是个记号,我从来就只是我而已。”秦绾在他对面坐下,又道,“十五岁及笄时,家师赐字紫曦,先生也可以这般称呼。”
“紫曦姑娘。”虞清秋从善如流地道。
“这个还给先生。”秦绾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放在棋盘上。
虞清秋只看了一眼,无奈道:“多谢。”
“不谢,那是唐少陵裁下来的。”秦绾一耸肩。要是唐少陵没有事先裁下虞清秋的名字,那个时候拿出来这东西,她可不好做手脚。
“替我谢谢他。”虞清秋道。对于李钰的失败,他有遗憾,也有自责,不过既然胜负已定,他也不会纠结太多,秦绾也是圣山的人,同门相争,胜者为王,圣山的规矩一向如此,他自然也不会寻死觅活殉主什么的。
他能想象把自己这条残命救回来,苏青崖费了多大的心血,要是不尊重这条好不容易得回的性命,同样也是对苏青崖的侮辱。
“不客气。”秦绾笑笑。
虞清秋是智宗继承人,既然当场没有身死,事后自然不会自己去寻死,这点态度她还是能把握的,只是,后面的话就不好说了。不想死是一回事,能不能收为己用,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姑娘是来劝我为摄政王效力,恐怕要失望了。”虞清秋淡然接道。
“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我是来当说客的。”秦绾一噘嘴。
虞清秋握着棋子的手微微一僵,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画风……太不对了好么?
欧阳慧锋芒毕露,秦绾温和内敛。
可是,谁来告诉他这个会撒娇会耍赖的女子究竟是谁?不管是欧阳慧还是秦绾都从来没有过这种小女儿情态!
定了定神,他僵硬地放下棋子,端起参茶喝了一口压惊。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那么,姑娘是为什么来的?总不能,是想送在下回智宗?”
“那可不行。”秦绾笑道,“你现在这个身体,在我这儿好医好药地养着还行,长途跋涉赶路,还要命吗?”
“麻烦苏神医了。”虞清秋道,“不过,从我能起身了,还未见过他,是否能容我亲自道谢?”
“他最近不太方便,过阵子吧。”秦绾思考了一下,终于还是没说苏青崖因为短期内连用了三次星辰渡厄针法,心神耗损太过,自己都倒下了。
她想用虞清秋,但不需要用这种方法增加他的愧疚或是好感。
“那真是遗憾。”虞清秋倒也没想太多,毕竟苏青崖就是那个性子,哪怕医治自己的时候尽心尽力,可一旦救治完毕,甩手走人也很正常。
“虞先生,我明年春天就要出阁了。”秦绾忽然道。
“恭喜。”虞清秋一愣,不知道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只是很平常地道了喜。
“成亲之后,我需要一个总管,不知道虞先生可愿屈就?”秦绾诚恳道。
“在下记得,宁王府的李总管……很能干。”虞清秋的脸色有些古怪。该不会……这丫头一嫁过去就想夺权?
“先生想多了。”秦绾失笑,好心提醒道,“我是安国侯世子。”
“……”虞清秋扶额,这不能怪他没想起来,封一个女子为世子实在是前所未有,就连他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是,不管有多不合常理,可秦绾是安国侯世子,那就代表了,哪怕她做了摄政王妃,也不仅仅是摄政王的附属品,她当然有权利光明正大地建立自己的势力,而这些,也需要一个总管,和李少游互不统属。
“先生意下如何?”秦绾微笑道。
“我累了,想休息一阵。”虞清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苏青崖说,你需要少思少虑……但是你这个人呢,智宗出来的人都是这毛病,容易想多。”秦绾笑道,“我觉得,做我的总管挺好的,能适度地动动脑,但不会太过度,挺合适你养病。而且还有神医随叫随到哦。”
“太子殿下……怎么样了?”虞清秋忽然道。
“不知道。”秦绾一耸肩。
“不知道?”虞清秋惊愕。
“真不知道。”秦绾撇撇嘴。那天宫变之后,李钰被她吓昏了,之后就直接投进了天牢最底层,这一个月她忙着和亲爹亲哥哥相处培养感情,早把李钰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去。而边上的人,没事自然也不会特地跟她说李钰的事。
“我想见见他。”虞清秋沉吟道。
“这样啊……”秦绾摸了摸下巴。
爹爹走了,心情不太好,去看看李钰……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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