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了一阵,各自上榻歇下。
次晨天未亮,女侍卫、管事婆子就将姑娘们唤起来,各人在自家丫头婆子服侍下用了早点,匆匆上了马车。
队伍越发壮大,浩浩荡荡,行了几日,追上中途小憩的瓦刺国使团,一行有七八十人,亦有参赛的才子才女,也是文武赛皆在参加。
四月初三,一行人顺利进入大周京城。
看着熟悉的街道,呼吸着熟悉的空气。
沐容靠在车壁假寐。
金彤云一脸新奇地看着外头,“几年前,我七姑母来参加过大周的诗词会,赢得天下第一才女的美名。”
回去后,就被西凉皇帝指婚,将她配给大皇子做嫡妃。现下,皇家的嫡次子五皇子也到了婚配之龄,众贵女想着若是成绩颇佳,定是赢得好亲事之时。
今年参赛者中,有皇家的荣兴郡主、栎阳公主,其次又有出身一文一武世家的金彤云、沐容二女。早前大家都不觉沐容有甚,着实是她以前没传出美名,倒是听说她幼时身子不好,一直被沐老太君养在深闺,后来又听有贵女私里议论,“金彤云说,沐九娘最厉害的是棋艺。”
“棋艺?这不是金彤云应赛的项目?”
“今次不同上回,只比诗词,这次琴棋书画皆要分组,大国五人参赛,小国二至三名参赛。”
又两日后,姑娘、公子们将参赛的规矩亦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各国的人都到了,三日是南周朝廷的休沐日,由各国使臣中文武使臣组成评点师,各国才女才子参加初赛,每组前五人进行绝赛。”
沐容问道:“都有什么比试项目。文有琴棋书画,武有骑射武功,看似分组,却要进行综合评分。”
金彤云问女侍卫道:“没有诗词组?”
“书法里便有诗词,大周已宣布各种评分标准,这两日让各国的评点师熟悉章程。”
三日后就要比试,她是不是进一次季府分堂的密道。
一别几月,也不晓紫嫣、沐云、沐霞等人如何了?
怪想念得紧。
“书法里融了诗词,各占五分,书法第一者可占五分,诗词第一者也可占五分,其他就按分评点。”
贵女们打听清评点情况,如何比赛后,便开始各自忙碌。
“综合评点,我的棋艺最好,书法丹青并无过人之处。”
有人开始感叹起来,不是说分组比赛,却要综合评比,这般下来,又有几个能获得好名次,说是评前五,这可是综合成绩的前五人,最后还要再次进行绝赛。
有人悲叹,有人欢喜,还有的人则有道不出的愁绪,反是武才女武才子们,一个个倒是坦然淡定的模样。
夜,静寂。
沐容换了一身劲装,将西凉行馆周围摸了个熟络,就在她四下探路之时,有女侍卫早就发现她的行踪,早早禀了沐二郎。
沐二郎带了沐十郎奔来,沐容一路从贵女客院溜到了行馆二门,闪闪躲躲,正盘算着如何出去,在报国寺学了两年半的武功,好不容易把沈容的身体养好,结果,她换躯体了,又得重头再来,她唯一的便宜就是这具身子自幼习舞,柔韧性很好,可现在她使的飘花剑,最多六成功力,还是软绵绵没力道,即便手臂小腿绑了沙包,最快也得半年才有效果。
沐十郎在她背后拍了一下。
沐容吓了一跳,调转头,愤愤地瞪了一眼,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是你们,快吓死我了。”
沐二郎问:“九妹妹要作甚?”
“出去打探消息,老祖宗在京城有个朋友,消息极是灵通,我要上门拜访。”
沐十郎道:“范大人叮嘱过,叫我们莫要轻举妄动,小心被当成奸细。”
沐容道:“我拜访的人,一不是朝臣命官,二不是商贾名人,怎么就成奸细。”
范大人从一侧传来声音,“容容,既是如此,你何须打扮成这样?”
她怎了?
沐容低头,看着这个瘦小的身子,一袭夜行衣,心下一沉。
沐十郎垂首吃吃了笑了起来,“她打扮这样,手里拿把宝剑就能被人当刺客。”
沐二郎瞪了一眼。
这是他能说的话?这可是自家人。
范大人道:“你要拜访什么人?”
“拜访……”说她要去见紫嫣,这不能说啊。
范大人肃容道:“各国大赛在即,不可胡闹,你有什么要拜访的朋友可以写信,我自令人前去送信,如何?”
沐容傻笑了起来,垂着头,拉着范大人的衣袖,“外祖,我不问市井消息灵通之人也成,外祖给我回信,我要知道各国男女文武才子里都有什么人,我……我想知道西凉的胜算有几成?”
范大人冷声道:“你想知道,我自派人打听,只不许胡闹。你娘就留下你这么一点骨血,你若出事,你外祖母又得痛哭。夜深了,回去歇着!”
他不喜范夫人,但沐容到底是他的外孙女,若是太过漠然,也会被人说道。
沐容应声“是”,离开时,却像是撒娇似地扯了一下沐十郎的衣袖,而是快速将一个纸条塞到他手里,虽都是沐家人,可白日很少见面,到底是男女有别,总得遵守大周的习俗。
几人各自散去,沐十郎回屋瞧时,却是沐容写的“明日辰时来寻我,代我送一封信给朋友。”
沐十郎因是男儿,可以约上两三个好友出门玩逛,一早就换了西凉贵族的服饰过来寻沐容,“容容,你今儿要不要买什么东西,我一会儿要与两个朋友出去玩?”
“这封信,你亲自送到这个地方。”
沐十郎接过信,看着上面一个个像鲜活如生命的文字,“这是老祖宗的书法?好特别的字体!”
沐容一把将她拉过,低声道:“交到此人手里,不可耽搁,这是大事。还有,你送完信才许去玩,否则我饶不了你。”
“你这么凶作甚?我们沐家的儿郎,个个都是说一不二。”
沐十郎刚走,阿碧进来道:“姑娘,范大人要考较你的才艺,令你去使臣院。”
沐容穿着一袭西凉贵族女子的衣裙,微微一笑,范大人冷着脸,指了对面的地毯,不错,就是地毯,连个蒲团都没有,大抵是西凉京城贵族的坐法。
沐容别别扭扭地坐下,范大人令范七娘取了棋盘,不到半炷香,范大人就惨败、大败……
范七娘呆愣愣地看着棋局,过了良久,才沉声道:“金三娘说,她的棋艺不如表妹,祖父不信,这才说要……”
范大人没有说话,“再来一局!”
时间,在缓缓地流淌。
沐容已经与范大人下了五局,局局皆是范大人大败,范大人才难压抑自己的平静,“你这棋风,可不像你父亲的沉稳……”
“这些年,九娘把沐家所有棋谱都研究了一遍,祖母不大喜我碰棋,说太伤脑子。”看的棋谱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她的棋艺得益于梁宗卿、白真大师的言传身教。
范大人点了点头,“北齐的箫策、南周的梁宗卿、赵国太子赵熹,这三人皆是天下最出名的棋手。七娘,把那盒子给容容。”
范七娘递过一只木盒子。
范大人问:“你如何估算各人胜算?”
沐容答道:“改日外祖自然会晓,我只问一句,外祖可信我?”
“你是我外孙女,我不信你又信谁去。”他说的是棋艺上,在他看来沐容小小年纪能达到如此棋艺,实在令人惊叹,只怕与那三位顶尖棋手相比,也不会差得太多,“赵熹的棋艺胜过梁宗卿,但今岁梁宗卿不会应赛,相传他去年秋天离京云游,就连他长辈也不知他在何方。”
梁宗卿离家未归,也不知他何时再回,他原一早就要离开大周京城,却因要指点沈容才学,硬是多留了两年。
沐容将手一伸,“外祖,借我几千两银子,待我有了,回头就还你。”
范大人直接被她的话惹蒙了,他在说正事,怎么就扯到借争子的事,她问是否信她,原来是为了借银子,不是说信她会获胜?
范七娘道:“表妹借这么多银子作甚?”
“几千两……很多么?”
不多么?
她们家的姐妹一个月才三两银子,儿郎一个月五两,若取得功名的儿郎,秀才一个月十两、举人一个月二十两,进士为官的一个月家中贴补三十两。这可是几千两,得赚多久才有这么多。
范大人对着外头唤了声“虎头”,立有一个小厮应答一声,不多会就取了五千两大周钱庄所使的银票来。
沐容福了福身,范大人冷声道:“这是要离开?还没考你琴艺如何,七娘,取琴来。”
又弹琴!
好吧,拿人手短,她就弹一曲。
范大人道:“我们得到消息,此次琴艺赛的题目是《沉浮》,弹完整支曲目者即可报名,若是败了,就要接受鬼医的处罚。各国得到消息,有跃跃欲试者不少,赢了鬼医,能达成一个合理心愿。”
沐容心下回想着这鬼医是何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