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氏道:“你们懂什么?如果没你们三个舅舅撑腰,我自己拿出那封信,老太太、二老爷定会想法毁掉证据。现在被潘家拿到证据,在宜儿的亲事上他们就必须退步。”
她赌不起,若早前拿出来,万一老太太冲上来,从她手中夺走,一把撕个粉碎;又或是二老爷了为了自保,抢了证据,一口吞下去,她如何证明自己?若没潘家人为依仗,如沈俊臣要毁证据,她岂不是更被打入地狱。
潘氏苦笑着,对沈俊臣,她的失望越来越重,“我现在算是瞧明白,他心里想的只有他自儿个的名声前程。”
早前,她幸而忍住,就算是失去打理府邸之权,也没拿出那封信,而是令李婶子将信送回潘家,交给了她娘家大哥撄。
她借着证据,拿捏住老太太,也拿捏住沈俊臣。
大姨娘以为乱咬一通、来个无对证就能证明她不曾毒害潘氏,她所诬陷的人可是赵国皇族亲王妃,就算沈宛真的想算计潘氏,一旦这件事闹大,就从内宅争斗升级成两国大事,沈俊臣也必容忍不得,何况这原是大姨娘攀咬沈宛,沈俊臣才会直接下令杖毙大姨娘,让这件事尽快了结。
大姨娘自以为聪明,却不通律法,更不晓得这件事只能化小,不能变大,而大姨娘将事闹大,就犯了沈俊臣的大忌,怎会再留大姨娘的性命。
沈宏想了片刻,“娘是想利用这件事,逼老太太、父亲将宜儿许配给延平候?”早前,她还对沈容有几分姐弟之情,可沈容说了,她不会与潘氏母子三人论什么骨血亲人,她不会忘记石氏的死因,但也不会报复潘氏,只要人不惹她,她就会“井水不犯河水”偿。
沈宏自认对于这种无情无义的姑娘,他才不会拿她当手足,就当沈家从来不曾有过沈容。
沈宜不悦地道:“娘,我才不要嫁给延平候,他喜欢的是灾星。”她也是骄傲的,早前与延平候订亲的是沈家薇,现在延平候又声声说他看上的是沈容,这样的男子,她不要嫁。
“延平候有爵位又是皇族,哪里不好?模样生得俊,才华也不错,还与你哥是朋友,只要灾星嫁人,他就会放下。娘活了大半辈子,看事岂不比你瞧得明白。你一旦嫁入肃王府,就能扶持帮衬你哥哥,关键时候还得自家的骨肉亲人才会给你撑腰。我若不是娘家有三个兄弟,今日就得吃个闷亏,替老太太担下骂名。”
若非她早有防备,今日就被沈俊臣降为平妻,还得被他送到庵堂去,那样的名声,她潘氏可不担。
沈宏沉声道:“宜儿,娘说得对,延平候不错,你嫁过去就是嫡妻。”
他说延平候好,着实是这几年沈宏与延平候交往过多次,知延平候是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虽有几分纨绔习性,却也有几分才华,这有才华的人,哪个没有一些古怪性子。以延平候的出身、模样、才华,是完成配得沈宜。
沈宜嘟了嘟嘴,“沈容就是灾星,有她在,家里就不会安宁。她一回来就闹出多少事?”更可恶的是,沈容只对韦氏所出的两个幼子好,过年只给那两个孩子包封红,可没他们的份,还说不会认她与沈宏两兄妹。
这个年节,沈府上下都过得不自在。
潘氏早就有主意了,“好了,你们都回去,我午后要出门办点事。”
沈宏拉了沈宜离开福瑞院。
潘氏坐在花厅思忖了一番,谋划着下午的事。
沈俊臣虽声声说要替沈容考量,心里也定是恨不得早些把沈容嫁出家门。
沈俊臣曾说再不入福瑞院,可晌午时,潘氏递话,“请大老爷过来,就让我有要事与他商议,他若不来,以后就不必再来福瑞院了。”
沈俊臣想着潘家拿着那封信,那就是一枚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开,沈家的名声、他的前程都会化成乌有。
潘氏等了不到半炷香,沈俊臣便到了。
“左太太有何要事?”
他的语调很淡,这便是与他做了十几年的枕边人,为了拿捏他,为了逼他退让,将那么大的证据交给潘家保管。曾言说真心爱他,为嫁他,不计名分的潘氏,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处处防他,再不会真心待他的潘氏。
潘氏斥退左右,只余了李婶子在一旁侍立。
她微微一笑,递了盏茶水过来,“大老爷,将灾星许给九皇子罢!”
沈俊臣敛眸,定定地看着潘氏。
潘氏冷笑一声,“大老爷不是有两不得罪之法么?既可以让九皇子称心,也可以让延平候如意。”
沈俊臣淡淡地道:“左太太有两全之法?说说这两法。”
“将灾星许给九皇子,大姨娘获罪,延平候瞧不上八姑娘,嫌她是个庶女,将九姑娘许给延平候!”
沈俊臣笑。
沈家薇可比沈宜容易掌控多了。
沈宜嫁给延平候,一切还不得听潘氏的,到时候帮衬他父亲怕是还不如帮衬扶持潘家三房老爷罢?若嫁给延平候的人是沈家薇,沈家薇就必须帮衬他这个父亲,只要他与沈家薇说几句软话,沈家薇就没有不信的道理。
两个女儿,一个易掌控,一个却随时会成为他心中的“废子”,他为何要成全潘氏所言,但是让沈容嫁给九皇子,这着实不错。
潘氏继续道:“大老爷,事情闹到这地步,灾星已经知道她娘的真实死因,是被老太太布局,由我提供毒药,又由老太太下手害死的。不光她会记着,大姑奶奶也会记着这个仇恨。她们姐妹,与沈家、与老太太、二房那可是有大仇大恨的,想让她们来扶持老爷和沈家,恐怕根本就是白日做梦,只要她们不报仇,不搅得沈家鸡犬不宁,就是对我们的帮衬。大老爷可想过,自灾星回府,近来发生了多少事?她可是真正的灾星、搅家精,你莫非真想将他留在府里为祸全府?”
所有的事,都是从沈容回家后开始的。
沈容大闹除夕的年夜宴,还让大姨娘做的事生生被撕裂开来。
有些秘密,永不道破,就是好的。
可一旦说破,就是天崩地裂,就是你死我活。
沈容就是那个捅破纸窗的人,纸窗虽不能避去风雨,未破时,到底是可以保暖挡去蚊虫的,沈俊臣与潘氏宁可维持一种表现的平和,也不愿闹得沸沸扬扬,更不愿撕去遮羞布,让世人看到沈家的丑事。
沈俊臣道:“九皇子着实是个极好的良人。”
九皇子登门求亲,瞧中的是沈容美貌,这女子的容貌总有一天会色衰的,待那时,对沈家再无半分威胁。
沈俊臣早前就说“说得过去”的婚事,这一次不就是说得过去的,多少官员为了与二皇子、九皇子攀上关系,让自家的嫡女送过去做妾,一旦九皇子登基,这也是宠妃。
“九皇子有正妻、侧妃,先送她入九皇子府,待过了这两年,九皇子的新鲜劲过了,她入府是生是死与我们沈家有何关系。大姑奶奶是远嫁他乡之人,大老爷不会真怕她?妾身听闻,九皇子与赵国皇家交好,就算出了差池,也怪不到大老爷头上。”
如果沈容死了,那是死在九皇子府。一旦沈容进九皇子府,便是“生是九皇子人,死是九皇子的鬼”。
沈俊臣扬了扬头,“我担心的是,万一九皇子做了太子……”
“妾身会挑两个心腹丫头陪嫁,一旦有这个可能,就用陪嫁丫头对付她,定不要她危害沈家。”
沈俊臣早在权衡。
老太太依旧坚持要把沈容配给一个山野糙汉子。
就连沈俊来也说,这是最好的。
沈俊臣面子上拿不下去,他怕有人指着他骂,更怕惹恼沈宛。
沈俊臣问道:“左太太想如何做?”
夫妻二人伸长脖颈,潘氏将自己的计划细细地与沈俊臣说了一遍,沈俊臣听得时不时地点头。
“左太太的计划不错,就这么办!”
“此事若成,还请老爷将九姑娘许配给延平候。”
沈俊臣依旧不答话。
潘氏道:“九姑娘嫁入皇家做了延平候夫人,她要扶持的还是您与七郎,你们才是她嫡亲的父兄,究竟是父亲更亲近些,还是舅舅亲近些?这个道理难道老爷还不明白。自然,妾身不否认,以她的重情重义,定会扶持潘家。”
沈俊臣觉得这话在理,他是沈宜的亲爹,沈宜没道理扶持舅家不帮衬他的道理,他的官职能不能再升升,在此一举。
季府分堂。
沈容坐在紫嫣的对面,两人正在对奕。
“主子,你要的女尸已寻到三具,只要再巧装改扮一番,定不会让人瞧出任何端倪。”
“送入密道备好!我想在近日演一出戏,来一出金蝉脱窍离开沈家回山庄。”她落定一子,“长得像不像无关紧要,烧成了焦尸谁能分辩是不是那人,我只要离开。”
只有她死了,才不会再与沈府有任何的关联。
她受够了沈府那些肮脏、龌龊。
紫嫣问道:“主子打算几时离开?”
“你先预备,待我决定日期就通晓你,伍婆婆、画兰画菊的也先预备着。”
“是!”
她终于决定离开了。
现在的她,会越来越强大。
她不会依仗所谓的亲人生活,她要靠自己的双手,她要傲视天下,她要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女子。
只要预备好,便是她离开之时。
从此后,再也没有沈容,而是她——溶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