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苍老,英雄迟暮,都是世间最残忍的事情。值得为此大哭一场。
小时候,大胡子是唐重心目中的战神。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他使尽全身的力气,只是为了能够让神给自己一声认同和鼓励。
长大后,大胡子是唐重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男人。他强壮、沉稳、暴力、蛮横、慈爱也温情——他不像是一个好父亲,他的所作所为如果公布出去,一定会被联合国反家暴组织大肆攻击,甚至要被送上刑事法庭审讯。
但是,他是唐重最好的父亲。
无数的人在歌颂母亲,却忘记父亲背后默默付出的身影。
母爱如山,她们爱的张扬,她爱你就会让你每时每刻的都知道。父爱内俭如海,内里浩瀚无比,平面却风平浪静。天下的父亲是最不称职的演员。明明疼你疼到骨子里,表面上却装作不在乎。因为演技太差,又常常被子女所察。
父爱隐藏在一个带密码的箱字里,当你不经意发现密码后打开它,才发现里面波涛汹涌。
唐重扣住黑衣人肩胛骨的手松开,完全放弃了制衡对方的机会。
黑衣人不仅没有随之松手,他那双仿若千斤巨钳的大手还越来越用力。
他的身材高大,手臂又有力气,就那么掐着唐重的脖子把他提在了半空中。
瞪蹬蹬——
黑衣人的身体前冲,把唐重的身体顶在了墙壁上。
唐重的后背撞墙,后脑勺也被大力的按在冰冷的墙面,撞得他头晕脑胀。
啪!
唐重的脸上挨了一耳光。
沉。重。痛。辣。
唐重眼冒金星,连脸上的眼泪珠子都打飞了。不用看他也知道,他的脸上一定紫红一片。
从小到大,也只有这个男人会这么不留情面不给尊严的殴打他。
也只有这个男人敢这么做。
其它人,无论是其它任何人,倘若他那么做了,他都会想方设法的杀了他。
“如果我不是我,你就死了。”黑衣人人声音嘶哑的说道。“出去四个月零十七天,警惕性消失殆尽,错过三次发现敌人和反击的机会。”
“第一次,地上有积雪,我失误踩断积雪覆盖的一截树枝发出声响。”
“第二次,我开窗时有冷风吹进来,室内温度会发生变化。”
“第三次,你不应该朝我吐口水——杀手是我,我会顾忌。杀手如果是别人,他们会因为一坨口水而放弃杀掉你的机会?做梦。”
唐重想说话,但是脖子还被大胡子给掐住,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砰——”
黑衣人终于松手。唐重的身体滑着墙壁滑落,一屁股坐在地上。
然后大口大口的喘气。
要是别人,被憋气这么长的时间,恐怕早就完蛋了。
黑衣人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他儿子而稍微有所照顾。他对他用的也是杀人的手段。只是,他知道他的临界点在什么地方——这也是对唐重的另外一种考验吧。
“我以为这是家里。”唐重抚着脖子说道。“家里——应该没事儿。”
“谁说过家里没事儿?”黑衣人冷声喝道。
“——”唐重沉默。是啊,谁说家里就不会有杀手进来刺杀?这么些年,被大胡子打发掉的人数还少吗?
可是,站在唐重的立场,他只是久别回家,身心舒畅,想要安稳踏实的睡一个好觉——这也是奢望吗?
“一次机会。”黑衣人看着跌坐在墙角的唐重,说道:“你成功九十九次,但是,只要输掉一次——你就死了。”
“我知道了。”唐重说道。“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要死了——”黑衣人说道。“就不再是我儿子。我也做不了你父亲。”
说完,他的脚尖一点,就那么倒飞着跃向窗口,然后黑影消失不见。
哐——
房间门被人撞开,手提一把雪亮菜刀的白素冲进来,喝道:“唐重——唐重——”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白色反射过来的一点儿光明。
但是,乍一进屋,眼睛是没办法视物的。
白素看不到唐重所坐的位置,但是,早已经适应室内环境的唐重却把白素的表现尽收眼底。
她仍然穿着那套棉布睡袍,长发披散,表情着急。声音沙哑,急躁又带着一点惊慌。手里提着厨房做菜用的菜刀,显然是她听到声响后先摸到了趁手的武器。
她终究不是普通的女人。要是普通的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会惊吓的躲在被窝里不敢吭声吧。
她能够跳出来支援,无论是勇气还是武力都要超过很多女人。这一点儿着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