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没有围墙,确定书院领域的,是一排排的绿树成荫,小桥流水,在仲夏时节的清晨里,摇曳着,闪耀着,远远望见,便让人精神一振。
虽然是在城内,但却依然可以给人一种清幽避世,隐于山林的感觉。
贾诩像是导游一般介绍着,水是从城外护城河引过来的,工程量虽然不大,但却独具匠心,之所以引水进城,倒也不仅仅是为了好看,而是实用的目的。
“城内不能打井?”诸葛亮反应得很快,第一时间提出了猜测,贾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却将目光投向了庞统。后者本习惯性的沉默着,在贾诩目光的鼓励下,嘴唇动了动,轻声道:“书院里还要种田、建作坊?”
听到同伴的答案,诸葛亮皱了皱眉,这个答案他倒不是没想到,只是根本没往那个方向猜,可看贾诩脸上的笑容,这答案竟然是真相了。
又种田、又建作坊的书院?也能被称作书院吗?
“呵呵,正如士元所说,泰山的书院,从一开始就与外间不同的……”贾诩笑着证实了这个匪夷所思的猜想,伸手虚引,带着两个少年进了书院。
没有书声琅琅,也没有摇头晃脑,吟哦念诵的教习先生,书院内部呈现出来的,也是与通常所知的书院全然不同的精神面貌。
有须发花白的老人,有神情坚毅的中年人,有器宇轩昂的青年,有意气风发的少年,这些人或三五成群,或独自徘徊,在小溪流水的亭台中。在林荫下的草坪上,或诵读,或苦思,或讨论,乃至争论着。
“还没到授课时间吗?”诸葛亮讶然发问。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在读书、做学问的样子啊。
“不,这也是授课的一部分。”贾诩摇头,然后一抬手,指着不远处聚拢着的数人中的一位颇有沧桑之色的中年人。介绍道:“这位就是幼安先生,他现在就是在解惑授业呢。”
诸葛亮和庞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走上前去,想听听这与众不同的授业。贾诩也不阻止,慢条斯理的踱着方步。跟在后面,对于王羽异常重视的这二人,他也很有兴趣,所以才抛下诸多事务,抽出时间陪他们来书院逛逛。
如果真能如王羽判断的那样,多两个人分担压力,那他以后可就轻松了。为此。他愿意多花点心思,反正一个徒弟也是教,两个、三个又有什么不同呢?
“垦荒令是德政,确实不应该废止。若是废止了,又何以激起百姓的屯垦热情呢?要知道,初平二年这一年的时间,青州区区之地。出产几与徐州相当,这不就是垦荒令的激励吗?”
“非也。非也,观象兄只见其一,未知其可。垦荒令只适合乱后返治时使用,如果不加以限制,将来土地不敷使用,将军府施政不就没了腾挪的余地了吗?”
“那也不然,如今我青州工商并重,工坊中进去的是草木山石,出来的却是各种抢手商品,就算打造的是铁甲,周期也不过三五月,而农事却是以年为周期,盈利的效率和数量,孰高孰低,还不一目了然?而经商更是厉害,青州一钱之货物,运到河东、三辅,可卖出十钱,甚至数十钱的利润,试问如此情况下,谁还会死抱着农田不放?若没有垦荒令这样的德政加以刺激、扶持,农田不就荒芜了吗?”
“这也只是你的一己之见罢了,没有发生的事,谁能肯定?再说,就算骠骑将军取消了鄙视商人的政令,但世风是千百年来形成的,又哪是短时间内能够改变的?何况经商须忍耐背井离乡之苦,冒着战火乱离之险,方能赚取厚利,又有几人愿意放弃安稳生活勉强为之?故而……”
诸葛亮非常惊讶,正讨论中的话题,竟然是昨日国渊在酒宴上提起的垦荒令问题。
以时事作为授课的题目倒不稀奇,鹿门山也有类似的传统。当初关东诸侯围攻洛阳,后来的河北大战,中原之乱,都曾在鹿门山的课堂上进行过分析、预测。
诸葛亮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课题,比读经史有趣多了,而他的预测,往往也是十有八九中,连庞德公、司马徽等名士都是惊叹不已,自叹弗如。
不过,鹿门山却很少会对荆州本地的政令亦或政治局势做出分析,至少不会公开进行。毕竟是在别人的统治之下,这种敏感话题,还是少说为妙。
对此,诸葛亮感受到的是束缚和不耐烦。
现在泰山书院这些人却是毫无顾忌,在言谈之间,甚至连国渊、王修等人的意见都拿出来,或者作为例证,或者加以驳斥,偏偏还没人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连素有名望的管宁也是一样。
一边惊讶于泰山书院的不同寻常,另一边,诸葛亮对这个话题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开始还能按捺得住,只是听着,后来干脆就直接插上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