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目张胆地安插‘自己人’之后,新王已经将军团绝大部分的权利掌握在手中,他们措手不及。
但是,就这样认输,退出权利的中心,可不是他们会做的事情。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团结起来,向新王施压,遏制住过于膨胀的王权,将权利分到他们手中。
首要的,就是先遏制住少年王手中那把最锋利同样也是最可怕令他们都感到恐惧的刀锋。
…………
在有条不紊地商讨完一些必要的事务之后,预谋已久的,提出质疑的贵族将炮口对准了他们的目标。
“未经长老院和议会院的同意,利威尔兵士长擅自将王带离王城,将王置身于危险之中,这一点我们绝对无法认可!”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谁能负责?”
不管是真怒还是假装,指控利威尔的那名贵族一脸义愤填膺。
“如果此例一开,任何人都能随意将王挟持出王城!”
他说得义正言辞。
“雷伊斯王城的惨案他也有一部分的责任!如果他没有擅自将您带离王城,说不定那种惨剧也不会发生。”
“我们要求您必须给予利威尔兵士长应有的惩处——”
他毫无畏惧也没多少敬意地直视着艾伦,这个刚刚继承了在雷伊斯王城中死去的父亲侯爵爵位的中年男人是现在所有贵族中地位最高的人之一,同样,也是贵族势力的代言人之一。
“放你妈的狗屁。”
双手枕在脑后吊儿郎当地靠着墙壁的玛尔斯小声地咒骂了一句。
虽然他和那个讨厌的男人向来不对付,但是更厌恶这些该死的贵族。
阿尔敏,让,马可众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了起来。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是失却了部分权利的贵族势力的一次试探和反扑。那个中年贵族虽然话不好听,但是代表着的却是所有贵族的发言。
看他们那势在必得、咄咄逼人的模样,这次肯定不会轻易妥协。
虽然他们已经尽可能地抢夺了军团的掌控力,但是短短一个月内还有很多够不到的地方,尤其是贵族的私兵还有着不小的军事力量。
众人的目光投向一侧。
哪怕火已经烧到了自己身上,双手抱胸倚着石柱微微倾斜着身子站着的褐发兵士长仍旧是一副冷冷淡淡事不关己的模样,垂着的眼睑动都没有动一下,像是根本没听到对方的指控一般。
前方,坐在巨大的王座之上的少年王微微闭着眼,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抬眼,目光看向那位中年侯爵,阳光落在他还带着几分稚气的清俊的面容上。
他那渗着一抹惊心动魄的绿意的眼眸和侯爵的目光对视。
“……怎么惩处?”
他问。
众人心底皆是一动。
想必年轻的新王是打算要妥协了。
阿尔敏一方的人目光有些黯然,但是他们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就算贵族势力遭遇了雷伊斯王城那近乎于毁灭性的打击,但就当前而言,他们团结起来还足以和新生的少年王的势力抗衡。
就现在状况而言,双方必须协商妥协。
在寂静的大厅之中,少年王的声音异常的清晰而冷清。
“处死他?”
中年侯爵的心里微微一惊,他还不至于蠢到以为年轻的新王说的是正话。
想必这位少年王者是在用这样反问的语气来表达对自己诸位贵族逼迫他的不满。
但是,既然对方已经有了妥协的意愿,他们这一方当然也要投桃报李,见好就收。
“当然不可能如此对待如此一位军功累累的兵士长。”
侯爵温和的笑着,看似恭敬地回答。
“只是,触犯军法也不能轻易放过,这样未免会让其他人藐视法律,所以,还是让利威尔兵士长上一趟军事法庭在公众之下接受审批比较好。”
顿了一顿,他姿态优雅地点了点头。
“当然,利威尔兵士长虽然罪不至死,但是恐怕不好再担任兵士长一职了。”
他话里话外的暗示很明白。
卸下利威尔兵士长的职务,而作为他们放过利威尔的代价,调查兵团这个兵士长的职务必须由他们的人继任。
虽然一开始的打算是能将那个可怕的兵士长压入牢狱,但是认真思索之后侯爵觉得还是暂缓比较好,毕竟新王年轻气盛,逼得太紧了也不好嘛。
何况这也不过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后面慢慢来,不需要着急,他们有足够的耐心和这个年轻稚嫩的新王周旋。
随着侯爵自认为亲切的呵呵的笑声,少年王的笑声也响了起来。
那笑声并不大,有些轻,带着少年所特有的清亮的声线。
“你觉得这样如何?利威尔兵长?”
少年轻笑着,将目光投向处于争论中心的当事人。
一直垂着眼完全事不关己的褐发兵士长这一刻终于抬起眼来,细长的眸淡淡地瞥了艾伦一眼。
细碎的褐发散落的阴影掩盖住了他眼的大半,让旁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唯独和他目光对视的艾伦看见了利威尔眼底里一闪而过的不耐烦。
是的,不是怒气,也不是不忿,只是不耐烦,还有嫌弃。
看艾伦的一眼,也只是在警告那个小鬼自己没多少耐心站在这里陪着这群猪猡玩耍了而已。
和利威尔对视了一眼之后,艾伦的眼弯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似乎异常开心。
他站起身来,从王座上走下来,径直走到利威尔的身前。
利威尔一肩斜斜地靠在柱子上,一只手此刻正随意地搭在腰间,他身侧金属的机动装置反射着阳光闪闪发光。
艾伦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按在利威尔的手背上。
“对不起,利威尔兵长。”
他说,目光注视着利威尔,认真地向他道歉。
而他这句话让身后的众人掀起了一轮低低地讨论声。
“喂,艾伦真的要解除利威尔兵长职务啊?”
“呜哇,简直没办法想象利威尔兵长不是利威尔兵长啊。”
“你这是什么绕口令……不过现在也没办法吧,那边咄咄逼人不肯罢休。”
“切,那帮只会耍嘴皮子的废物。”
双头依然枕在脑后靠着墙的玛尔斯没有吭声,只是灰铁色的眼越发冷得渗人。
一方忧,一方却是露出了愉悦的神色。
中年侯爵和同伴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微微点头示意,露出满意的神色。
“坦桑亚侯爵。”
他本能地抬头,看着那位突然喊出自己名字的年轻的君王,
绿瞳的少年王侧身站在利威尔兵士长身前,侧过头看着他,喊着他的名字。
莫名的,中年贵族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并不愿靠近那个传说中有魔鬼之名的可怕兵士长,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作为贵族一方代表的他不能弱了气势。
所以,他定了定神,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容地走了过来。
艾伦侧身站在坦桑亚侯爵和利威尔兵士长之间,微微侧着头对侯爵露出笑容。
“你的指控,我接受了。”
他笑着说。
少年清俊的笑颜,从敞开的天窗里照下来的阳光落在他的笑脸上,彷如光一般的明亮。
那笑容是如此的明亮而透彻,以至于坦桑亚侯爵在目睹那笑容的一瞬心里都微微有些放松了下来,下意识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然而——
就在他心里放松的那一瞬——
就在他脸上刚刚要展露出微笑的那一瞬——
那是一道快如闪电的白光。
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空中转过一个弧度,从他眼前掠过。
他的唇还保持着将扬未扬的姿势,他眼角的鱼尾纹还保持着将将舒展开的痕迹。
滚烫的鲜血陡然从他的喉咙里喷出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从他被割开的喉咙喷出来的鲜血染红了那站在他身前笑容明亮的少年半边柔软的黑色发丝。
就在他刚刚站定在艾伦身前的那一秒中,艾伦按在利威尔手背上看起来像是在安抚他的手突然动了。
以快得可怕的速度,他的手在一瞬间抓住利威尔腰侧机动装置上的刀柄。
拔剑出鞘——
锋利的刀刃在空中掠过一个半圆的弧线。
那快如闪电的弧线在一瞬间劈开了坦桑亚侯爵的喉咙。
快得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直到坦桑亚侯爵捂着喷血的喉咙倒下去的时候,大厅里的众人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做了什么!”
有人怒叱着,意图冲过来。
嗖——
一柄闪着寒光的刀锋陡然间从冲的最快的那个年轻贵族耳边险之又险地擦过,铿锵一声深深地钉在年轻贵族身侧的石柱上。
“哟,不好意思,手滑了。”
不知何时站直了身子的红发乌鸦一副吊儿郎当的懒散模样,手却还保持了刚才丢出刀刃的姿势举在空中,咧嘴冲着那个一脸陡然变白冷汗直冒的年轻贵族嘿嘿一笑。
他似乎是在笑,可是那微微眯起的三角眼毫不掩饰地冲着对方露出凶狠的杀气。
铿!
利刃出鞘。
黑发少年平举起的雪白刀刃的尖端已经架在了一个贵族的脖子上。
“全部给我退回去。”
三笠说,冷冷清清的语调。
深不见底的漆黑色瞳孔盯着他们,仿佛吸尽所有光芒的黑洞,就如同他手中的刀锋,让人看一眼就后背生寒。
金属的撞击声响起,那是机动装置动起来发出的声音。
原本安静地站在一侧的年轻的军团长官们不知何时已经围拢了过来,他们的手警告一般按在腰侧机动装置的刀柄上。
少年长官们的目光凝视着他们,明明是一张张年轻得甚至称得上是稚嫩的面容,却不知为何给了这群贵族一种仿佛在荒野中被凶猛的狼群包围的恐怖感。
虽然还只是一群幼狼,但是经历过残酷战场厮杀而存活下来的他们已经不知道用利齿饱饮了多少那些可怕的怪物的鲜血。
刚刚看到坦桑亚侯爵被杀的怒气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本能地,他们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另一侧。
是的,他们很有自知之明,这些年轻的军团长官根本不会听从他们的命令。
噗哧!
那是刀刃刺穿*的沉闷声。
在那些脸色难看的贵族们的注视下,绿瞳的少年王看也不看他们,一刀重重刺进那气管被他割断还在地上挣扎的中年侯爵身体里。
一剑穿心。
艾伦脚上的漆黑长靴重重地踩在那具渐渐停止抽搐的躯体上,用力拔出那柄深深插入躯体后背心的刀刃。
飞溅而出的鲜血大半溅落在他雪白的外套上,还有那张还有几分稚嫩的脸上。
“你们打什么主意,我不感兴趣。”
年轻的少年王说,他抬眼注视着对面脸色难看的贵族们。
他手上的刀刃还在滴着血。
他毫不掩饰地透出野性煞气的目光仿佛赤|裸裸地看透了一切,令所有阴暗都无所遁形。
没有一个人敢和这种仿佛能贯穿自己的锐利目光对视。
“这只是一次警告。”
他说,随手将滴血的刀刃丢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小麦色肌肤上沾染的鲜红血迹,越发衬出他眼底那一抹惊心动魄的绿意。
这一刻,少年碧绿色的瞳孔亮得可怕。
“敢动我的人,就是这种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