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自己居住的破旧石屋内,一头便栽倒在石床上。
也不知是天气闷热还是心里装着事的缘故,他根本无法入眠,只能躺在那儿睁着眼睛,透过屋顶的裂缝数着夜空的星星。
虽已近深夜,没了白天的偌大日头,但依然闷热无比,阿墟躺在石床上,只感觉自己全身麻布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
他想着今天生的这一系列事情,看似稀奇不同寻常,但寻根究源还不是他在那寒泉井边睡了一觉的缘故。
忽然不再浑噩的脑袋,若隐若现的幼时记忆,绿竹亭外记忆犹新的那句文字……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醒来后忽然而至的变化所引起的。
可是这变化却打乱了阿墟原本枯燥平静的生活,如果他还是以前那般浑浑噩噩的样子,就这样在鬼谷内过上一辈子奴仆的日子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经过变化后的阿墟,内心变得再也不可能像过去那般平静无波了。
他本也是权贵子弟,可现在却为何落得个低贱的奴仆身份?鬼谷子于他有救命之恩是不争的事实,可是自己必须放下原本显赫的出身自甘为奴来服侍他一辈子吗?自己在这鬼谷内为奴为仆也有漫长的三年时间了,即便是不足以报答鬼谷子的救命之恩情,可待自己恢复身份之后完全可以用别的东西来还这个恩吗?
自己一心服侍鬼谷先生也就罢了,可还得伺候另外那九个顽劣无情的少年弟子,他们何时将自己当人类来看待过?平日里呼喝自己如猪狗,动辄鞭打谩骂,在他们眼里阿墟这个卑贱的奴仆怕是连一条猪狗都不如吧?
阿墟脑中一旦产生了一条这样的想法,便犹如开了泄洪的闸门一般,平日里受到的种种委屈和虐待都一涌而出,积满了他的脑海。
这所有的一切都汇集成了两个字——不甘,他心中的不甘之意被越点越高,甚至在他眼中渐渐有形成一种戾气的征兆。
蓦地,“故去之者纵之,纵之者乘之”……鬼谷子教导弟子时被他随便听来的这句话突然呈现在他脑海中,形成一条长长的金色字符串,这符串由一个个金色文字组成,虽然这些文字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但整体上却是越来越清晰……
直到犹如刻在他脑子里的时候,这句话的每一个文字竟嘣碎开来,将他整个脑海中聚集的不甘之意生生压了下去。
阿墟瞬间便从刚才的不甘之意中清醒了过来,想起刚才的种种,他不由得伸手擦了擦脑门,竟然全部都是汗。
虽然压下了心中的不甘,可是那突然冒出的“去之者纵之,纵之者乘之”这句话儿,却始终萦绕在他心头,怎么也挥散不去……
且不论今日阿墟内心莫名激起的惊涛骇浪,对于鬼谷子和他的众弟子来说,今天怕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了。
这对阿墟来说,倒也算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他的种种不甘想法,若是让鬼谷子和他的众弟子晓得了,必会引来一顿极重的责罚。
即为奴便为主。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只要成了奴仆,那么你这一辈子都是为主人而活的了。
阿墟所处的东周朝代,奴仆一旦生出反意,作为主人一般是都是直接将那奴仆扑杀掉的,免得留下隐患。即便他鬼谷子号称拥有通天之智,怕是也难以容忍自己的奴仆造反吧?
阿墟自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他却深深地晓得只要自己流露出哪怕一丝刚才的那种想法,一顿责罚肯定是逃脱不掉的了。
阿墟如惊涛骇浪般的心思总算稍稍平静了下来,但躺在床上依旧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看将近子时,可天气中的闷热之意丝毫也未见减退,压得人一刻都静不下心来。
石屋里空间本就是封闭的,躺在床上自然是更加难受。
阿墟索性爬起来走出屋子,选了块青石便靠了上去。
今晚的天空并不是特别的晴朗,一片片的灰云遮住了满天的繁星,仅有几个较亮的星星能透过云朵的缝隙出来露个脸儿。
夜空的月亮也不是特别的圆,阿墟突然想起来离这个月的十五月圆好像就差几天了,眼看又快到起早上山采摘冰雾灵茶的日子了。
这月亮看上去倒是明亮得很,只是它旁边的云朵也太讨人厌了一些,一簇簇的,拼了命的使劲往里靠,非要将中间的月亮捂住不让人看到似的。可这月亮也不是吃素的,在这一片片灰云的合围阻击之中左冲右突,虽然一时闯不出去,但你灰云也别想把它死死捂住。
阿墟仰头看着夜空中月亮在灰云中左冲右突的样子,嘴角竟微微翘起,不知不觉中泛起了一丝笑意,突然间他竟觉得这头顶的月儿越可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