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甪直一路到了姑苏城,天气已经益发冷冽。徐元佐马不停蹄地去了巡抚部院,一进大门就看到了许多旧面孔。
海瑞在二堂接待了徐元佐,仍旧不失一副长辈的派头。如果他肯自认是徐阶的门徒,倒还真的高了徐元佐一辈。
“廉宪苏州田亩清丈之事,可还顺利么?”徐元佐饮了一口茶,高兴问道。
海瑞面色憔悴,却比在松江的时候多了一份从容。他道:“虽然阻力重重,不过总是有进展的。”
松江没什么阻力,然而却几乎没进展。
海瑞看着徐元佐。心中颇不是滋味:这大概就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两边的局面都躲不开徐元佐这个人物。
“如今秋粮收缴已毕,想来苏州哭穷之声总算过去了吧?”徐元佐笑道。
苏州的税粮收缴,远比松江更令人头痛。不得不承认,苏州的进士一捞一大把。地方又大,数额又高,胥吏狡猾乃是天下之冠。海瑞来苏州时已经晚了一步,人家早就做好了准备,各种灾害、歉收,哭天怆地。非得死磨硬泡才能挖出点税粮来。
海瑞想着头痛,轻轻按了按额角太阳穴。
“廉宪为何不从商贾身上想点办法呢?”徐元佐没心没肺地介绍起松江的经验。
“与祖制不合。”海瑞沉声道。
徐元佐笑道:“廉宪如今这做法,若是在太祖时候,恐怕也逃不掉扰民之罪。”
“本院……”
“若是廉宪只求心安,那就更该好好查查商税了。”徐元佐道:“洞庭东山翁氏,号称翁百万。寻常人家几代人种地,才能累致千金?他凭什么酒池肉林坐拥百万!?
“国初时天下惨淡,商贾的确不好度日,故而太祖高皇帝定商税之额,不许苛征,只为养商好沟通天下财物。如今商贾堪比豪门,正该是他们报销社稷的时候,难道还要一辈辈养下去?”
海瑞轻轻抚须,道:“师出无名,奈若之何?”
“怎会无名?祖制虽有商税额度,这两百年来也该重订了。”徐元佐信誓旦旦道:“抓住几个偷税漏税的典型,杀鸡儆猴,苏州百姓自然也就得到宽松了。”
与其说商人被人鄙视,不如说是被人嫉妒。农妇种田之苦,大家都是亲眼所见。商贾贸易之利,却让人觉得十分轻松。钱财多,人又轻松,岂不让人羡慕嫉妒恨?
徐元佐一番大义凛然的表白,说得海瑞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作为一个传统卫道士,海瑞当然也希望百姓能够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大家过着美好浪漫的田园生活,所有那些奢靡豪富之人统统去死。
“无商不奸,你也偷税漏税?”海瑞瞥了一眼徐元佐。
徐元佐正义凛然:“廉宪忘了?学生是读书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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