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庄票?”鉴冰迟疑道。
李耀廷道:“这点小钱,是留给鉴冰小姐打赏下人用的。”
“李先生……”
“回见。”李耀廷带着手下匆匆而去,鉴冰倚在门口,忽闪着长长地睫毛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懂。
……
湖南衡阳,大军终于要撤防北上了。
当地乡绅组织了百姓送别第三师北去,父老乡亲们向爱民如子的吴大帅献上了万民伞,双方洒泪而别。
队伍浩浩荡荡逶迤北上,陈子锟和王德贵坐在师部直属辎重营的大车上,百无聊赖的望着路边的稻田。
此时陈子锟已经从军半年多了,却依然是最低级的二等兵,他问王德贵自己啥时候才能当上军官扛上肩章,王德贵掰着手指头给他算起来。
“你现在是二等兵,再往上是一等兵,上等兵,下士、中士、上士,过了上士才能算军官,准尉、少尉、中尉,慢慢的往上爬吧。”
陈子锟问:“老王,你是什么军衔?”
王德贵说:“我啊,当了二十年的兵,现在才是个上士。”
陈子锟傻了眼:“妈了个巴子的,这得等到哪辈子才能当上军官啊。”
王德贵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不打仗怎么升官晋级,老话说的好,无功不受禄,你体格再好,枪打得再准,长官也不能提拔你啊,为啥,不能服众啊。”
这话说的陈子锟心里去了,军队是个令行禁止,循规蹈矩的大集体,如果不打仗,很难能有一展所长的机会。
车辚辚马萧萧,苍茫湖湘大地之上,满眼都是穿灰军装的大兵,陈子锟所在的师部炊事班随中军先行,经过数日行进,大军来到长沙附近之时,忽然师部传令兵跑来下达了一级战备的命令。
长沙是湖南督军张敬尧的地盘,那可是第三师的死敌,部队立刻全面警界,警卫营刺刀出鞘,子弹上膛,陈子锟也给自己的马枪里压满了子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王德贵却拿帽子盖了脸,懒洋洋的躺在车上说:“放心吧,打不起来。”
陈子锟纳闷道:“为啥打不起来?”
王德贵道:“张敬尧手底下那点兵,够咱第三师塞牙缝的么,打死他都不敢先动手,我估摸着是他们怕咱把长沙占了,做出个样子给自己壮胆呢。”
陈子锟道:“第七师七万人枪,不会那么不经打吧。”
王德贵道:“你年纪小,不知道队伍里的规矩,督军大帅占了地盘之后,搜刮来的民财,先往上海外国银行里存,然后在天津租界里买房子,再在老家买地,修祠堂,最后剩的那点钱才用来养兵,你说这样的兵能上阵么,上了阵能打仗么?”
果然如同王德贵所说,大军经过长沙有惊无险,据说吴师长还特地去拜访了张督军呢,两边客气的好像一个娘生的。
五月底,吴佩孚手下一师四旅三万人马抵达了武昌。
武昌是辛亥首义之地,部队在阅马场休整,等待渡江,遥望江面,烟波浩渺,百舸千帆,北岸汉口尽是楼宇房屋,远比武昌繁华热闹的多。
这里是湖北督军王占元的地盘,王督军乃是直系中人,巴不得吴军早日北上逼迫段祺瑞下台,所以早早预备了浮桥和轮渡,全力协助第三师渡江。
师部被安排在第一波渡江,炊事班坐在轮渡上渡过了长江天险,陈子锟望着南岸山巅,苍翠之间有座翘脊飞檐的高楼,楼上白光一闪,他赶紧喊道:“老王,快看。”
“别看了,那是黄鹤楼,师长肯定在上面看着咱们呢。”王德贵见怪不惊,头也不抬,在轮渡的颠簸中呼呼大睡。
黄鹤楼上,将星闪耀,佩刀铿锵,吴佩孚、王占元、还有一个极其魁梧的将军凭栏而立,指点江山。
吴佩孚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颇有些得意的问那魁梧将军:“焕章,看我第三师军容如何?”
那将军道:“第三师是玉帅练就的铁军,我冯玉祥佩服的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