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病不同于生理病,生理病症状和体征一目了然,想赖都赖不掉。而心理病,看不见摸不着,大多数人总是不愿承认或不愿面对。
“你有自杀行为,强烈的厌世情结,这些就是心理问题,需要疏导。”
“因为你不知道我做过的蠢事,我做过的事,就是死一百遍也不足以平息我对自己的痛恨。”我发现老九好象忘记擦屁股了,他竟然直接提起裤子就走。
老九太久不说话了,一说话就忘记了擦屁股这么重要的事,不过好在这是看守所,每个人身上气味都不好闻,也无伤大雅。
我追在他后面也顾不上提醒他擦屁股,因为和他说话是争分夺秒的事,天知道他过一会是不是又沉默是金嘴如瓶盖?
我追出厕所道:“不管怎么样,有空咱们多聊聊。”
“没有用,我只希望政府早点枪毙我,省了我痛苦。我现在不再自杀,只是不想给大家添麻烦罢了。”
我心道,这老九不是个坏人,知道体谅弥勒佛的难处。
走出厕所门,才发出狱友们一直都趴在门口偷听,弥勒佛暗暗对我竖起大姆指。
让老九开口说话实在是和铁树开花一样艰难,但这种淡淡的得意感远及不上心中强烈的好奇感。
接下来的日子,不管是干活还是做什么,我总是有意无意的接近老九。可老九像是个经期不稳定的女人那样情绪反复无常,有时说几句,有时一天一个字也不说。
尽管他说话了,可他的情绪没有变,依旧是那幅愁眉苦脸。
我甚至怀疑他太久保持一种表情,是不是忘记怎么笑了,是不是面瘫了,就像好莱坞巨星史泰龙那样。史泰龙演戏基本没任何表情,有人觉得他是不是把脸也练成了结实的肌肉,其实是他有面瘫的毛病。
有时被我纠缠烦了老九会有点恼怒的道“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再让我重新回想一遍那种事,你是舒服了,对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我无言以对,我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自私了一点,真正的愁是说不出来的,因为说出来也无用,只是徒增烦恼,不如不说。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辞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首词,意思说的是少年时不懂什么叫愁,为写首词装逼故意整天装忧郁,伤春悲秋;到了成熟时,有了真正的愁,才知道真正的愁是无法说出口的,当人追问你怎么了时,只得随口扯淡道天凉好个秋。
老九和我,有点像昔日的爱因斯坦和天线宝宝,爱因斯坦全世界只搭理天线宝宝一个人,老九现在也只和我一个人说话随身带着星际争霸。
近墨者黑,老九强烈的厌世情绪已经感染到了我。
我也慢慢的变得不爱说话。
悦儿常来看我,可每看我一次,我就压抑一次,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熬不过这次了,我可能要失去她了。
“你媳妇又来看你了?”弥勒佛满脸艳羡的道。
“别提了,我估计绿帽子上头了。”
“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有点绿!在这儿已经结婚的哪个头上没绿帽子?哪个女人能独守空房多年等他男人出狱?想开点就没事了。反正家里的老婆像田似的,荒在那儿,就当是别人在帮你开荒。”弥勒佛安慰我道。
我心想,其实就算悦儿变心我也压根不怪他,确实是我自己太不争气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用一次就少一次,我确实已经让她失望过太多次了。
老九闻声朝我这看了一眼,嘴唇动了下,但最终还是抿住了嘴。
我看到后心想,难道老九的心病和我的差不多?
打那以后,我有事没事就在老九面前倾述我的遭遇,从朝阳病院说起,到现在现在再次被人陷害入狱,以及怀疑悦儿有了外遇等等。
我现在的心态有点像我人生中那第一个病人了,总是捕风捉影怀疑另一半有问题,但是实际性的证据确实也没有,就是凭直觉。
我的人生算得上是非常不幸,跟哪个比惨都不逊色。说到悲痛时,老九无动于衷,在旁无意听到的弥勒佛却是一脸泪水的感叹并抓住我手猛摇:“你狗日的快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除了韩剧,咋还有你这么倒霉的人?”
我的痛苦想来已经足够深刻,可看来还是比不上老九的痛苦。
对于我的事,老九大多时候不置可否的态度,有时听烦了才以过来人口气冒一句:“小伙子,别太多疑,只要你媳妇没事还来看你,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女人啊,说变心就变心,我当心理医生这么多年,不知道见过多少老公被戴绿帽子的,有阴影了。”我循循善诱的口气,像在钓鱼似的,一定要钓出老九心中隐藏的那条大鱼。
老九又紧紧的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