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外头已经不知被多少人嘲笑过,是真的不想再在家中也不消停了。
当年勤俭持家出门就能干活儿是美德,然而入了京她才发现,不会风雅地笑是错的,不会彼此往来迎合是会叫人笑话的,她的出身与举止,也会叫人诟病。
真是太累了,虽然如今衣食不愁富贵起来,却不如从前贫苦的时候自在。
眼见永定伯夫人不想与自己说这个,赵氏便还是忍不住小声儿说道,“闹得家中不宁的,她不是头一份儿?嫁妆嫁妆,满府里都为了她的嫁妆奔波呢!”
这个才是叫她最不高兴的。
弱水自归家,永定伯兄弟三人就都说当年弱水是吃了苦遭了罪的,还非要将府里的财物分给弱水做嫁妆,赵氏只要一想到那么多的东西叫她理所当然地拿走,就觉得心里烧得慌,此时就与永定伯夫人低声说道,“不是我说她,只是这也太霸道了些!宫里给她的嫁妆已经不少了,聘礼也叫她哥哥给归到了嫁妆里头,这还不够?还要侯府再给添置?!”她小声儿说道,“都说她吃了苦,可是这点子苦,比得上咱们在那鬼地方?”
弱水锦衣美食地在京中过自己消停的日子,这也叫遭了罪?
若这是遭罪,她宁肯都一辈子都别享福呢!
“你不知那时的凶险,她哥哥与我说过的,这孩子差点儿给卖到教坊去,不是遇上好人,这辈子生不如死的。”永定伯夫人同情地说道。
说了这个,赵氏的脸色越发僵硬了。
她如今在外头也有些说得上话儿的手帕交,说起的,就是这么个故事了。
弱水如何她不知道,然而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永定伯兄弟对卖了弱水的承恩公夫人的报复。
承恩公被抄家,女眷虽赦了,却再也没有从前的富贵与靠山,大奶奶叫很有准则的陕甘总督亲手送去与乾家大爷一起充军,不离不弃得了一个极大的美名儿。然而承恩公夫人却并没有那样好运,竟转身就叫永定伯给逮起来了,二话不说都不听求饶的,也卖进了教坊,说起来是叫承恩公夫人过从前吃穿不愁的日子,然而知道教坊是什么地方的人,谁不得说一声歹毒呢?
“为了她,还得罪了人!”承恩公夫人能嫁给太后的兄长,也不是全没有来历的人,娘家也有几分势力,不过是碍着皇帝不敢动罢了,这转眼就叫永定伯给卖了,这仇算是结下了。
如今也知道些京中事,赵氏心里就忧虑起来。
京中勋贵,可是这么好得罪的不成?
“真是祸害人!”她低头唾了一口,恨恨地说道,“那家子败了就败了去,做什么还要依依不饶呢?如今外头讲究咱们侯府的不是一个两个,我识得的人里头,也有说三道四,叫我没脸的。”见永定伯夫人仿佛不想听这些转身就要走,她急忙拉住她说道,“好嫂子,您得说句话呀!再叫她在府里这样不太平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王府的公子说不嫁就不嫁了?日后祸害的,不还是咱们?!”
万一承安王府怪罪下来,吃亏的还是他们与他们的儿女。
“胡说八道,我不想听,你也不必说。”永定伯夫人见赵氏愤愤,有心想叫老三管管,却又恐自己说了这个倒跟离间人家夫妻似的,便皱眉道,“既然知道王府厉害,你还得罪妹妹做什么?!”
与王府联姻,这是多少京中勋贵做梦都想的好事呢?弱水自己出息,永定伯夫人也欣慰这女孩儿终身有靠,此时见赵氏目中的不乐意,只正色说道,“我这是最后与你说一句,都是一家人,你日后,别说这些……还有,与哥儿姐儿,也不许说这些!”
侯府小辈里头,只有三房的子女与弱水最生疏,显然后头有赵氏的唆使。
“说起哥儿姐儿的,我就更要与嫂子说说。”见永定伯夫人闷头走路都不肯与自己说话的,赵氏就匆匆地走在她的身旁飞快地说道,“就说那些嫁妆吧,难道不是侯府的银钱?她都带走了,风光体面了,剩下一个空落落的大宅子,以后叫咱们的哥儿姐儿喝西北风去?!”她忍不住推了推指了指自己,气得脸色发白的永定伯夫人,一脸认真地说道,“您这是做母亲的么?!”
“妹妹没自己要府里的嫁妆,况,我们给你喝西北风了?”永定伯夫人与这个弟妹从前做小伏低惯了的,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敛目轻声说道,“怎么显贵了,你却与从前不一样了?”仿佛贪心了许多。
正觉得京中繁华实在迷住人的心窍,永定伯夫人才要继续说话,就见外头一个丫头匆匆地进来禀告道,“广宁王妃的车架已经到了门口,侯爷叫太太去迎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