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肃摆摆手:“青衫三天两头的说起来,你快些回去见他一面。对了,爹让你出去办什么事?”
他这样随口问了,那人却依旧很认真地回答:“小的帮老爷去外面买了些奴仆,府上的人手有些不够。”
姚肃顿时就没了兴致,摆摆手让他走了。“你刚刚说什么?”眯着眼看那人走远,姚肃忽地就问,“我没听到。”
杨宛却没了回答的心思,她盯着离开的身影,莫名地想起那些与自家一同跌落尘埃的高门来。
他们是不是也在这被贩卖的仆役当中?
眼前忽然出现一双还带着一点肉的手,恶狠狠地捏上她的鼻子:“我在跟你说话,你在听吗?”
鼻尖生疼,杨宛立刻回过神:“对不起少爷。”
姚肃狠狠地看她一眼,松了手,看着对面玉瓷般的皮肤上一片红,心下颇有些不好意思:“疼不疼?”
杨宛摇摇头,低眉顺眼地站在姚肃身侧。
姚肃莫名地火气,最后一甩手,快步而去。杨宛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戳中了小少爷,只能疾步跟在后面而去。
穿过花丛,池塘对面,刚刚进入姚家,被洗刷干净的新仆役们,个个垂手而立,低着头听着头顶上方管事的训导。其中一个垂下了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粗布的鞋面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装饰。
他在心中叹一口气,这样的鞋子,几年前只怕是自家的下人都不愿意穿吧。
如今自己却觉得已经很好。
夜间睡觉前,杨宛在床头发现一个小小的瓷盒。打开盒盖,馥郁芬芳逸散而出。因她年岁小而特意与她同睡的丫鬟笑眯眯地靠过来:“是二少爷拿过来的,说让你擦脸用。”
“二少爷对你可真好,这香脂,要我两个月月钱呢。”
杨宛听到她的羡慕,心中漪涟一荡,随后又平静下来。
小少爷又怎么了?
不是不相信姚肃会对自己好,而是下意识地不去想这个可能。
杨宛将盒子放到了衣箱的最深处。
第二天早上开始,杨宛就跟着姚真一同去学习。虽说姚夫人觉得杨宛的仪态规矩比起姚真要好得多,但是不管怎么说,都还是个小孩子。她也不忍心让杨宛当真成了奴婢,只能让那个杨宛跟着姚真一同去学了。
姚真倒是很高兴,从一开始就拉着杨宛的手一同向前走,叽叽喳喳地说着教习。
“也不知道来的会是什么人。”姚真说,“娘曾经想过要请宫里头的嬷嬷出来,但是爹好像不太同意。说了什么宫里头的人什么什么的,最后请了现在的这位。”
姚真的声音很清脆,仿佛春日里的黄鹂在树梢轻轻鸣叫。听着她说话,尽管一直喋喋不休,可是却并不让人觉得厌恶。
杨宛也在想会是什么人。不请宫里头的嬷嬷,杨宛倒是能明白。姚仪看起来很受重视,可是实际上处于很尴尬的境地。宫里头出来的人,谁知道背后又有什么来路呢。
就算是为了这个,姚仪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和杨宛陷入这样的可能当中。
“听说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如今家道中落,不得不抛头露面来教人规矩供养家人。”姚真说着,皱了皱鼻子,“宛宛,你说教习会不会很严肃?”
她拉着杨宛的袖子,杨宛认真想一想,回答:“如果真的是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大约不会。”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女儿,就算脾气再暴烈,也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有什么样的情绪。
姚真满意地笑起来:“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两人先到了地方,二房的姚玉没过一会儿就到了。一进门,姚玉就上下打量了一下杨宛,鼻子里轻哼一声,露出不服气的表情来。
她确实是不太服气。明明自己才是家里的小姐,为什么这个杨宛的穿着打扮,倒比自己都还要好上两分?姚真是大伯的女儿自己比不过也就算了,现在连他们家的丫鬟都比不过了。
想到这里,姚玉就怄气得紧。如果不是来之前自家大哥再三叮嘱要好好的不要惹得伯娘不快,她大约已经闹起来了。
姚真与杨宛淡淡地与姚玉见了一礼,都各自坐了。姚真自拉着杨宛说话,姚玉一个人坐在边上生闷气。
没过一会儿,就听得外面环佩叮咚,脚步声轻不可闻地靠近,清冽的香味随着冷风一同吹了进来。
杨宛抬头一看,顿时一愣。
这个教习,居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