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本官这副模样,是不是与被贬了官一般?”陈御使苦笑。
乐天陪笑道:“地方官虽然前呼后拥的风光,却哪里有京官这般清贵,陈大人日后前途无量。”
“你当本官真的是升官了?”陈御使叹道。
“谁都知道御史清贵,大人又何必叹息。”乐天劝道,心中却是惊讶,以陈知县以前那副在自己面前矜持的模样,能这般叹息,自然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或是在京中为官十分的不顺。
陈御史苦笑道:“这御史清贵是清贵,那要看在什么时候做这御使。”
陈御史的话只说了一半,下面的却不好开口再说。
说实在的,御史这活计真不好干,御史的主要职责是纠弹百官,特别是御史谏官可以“风闻弹事”,也就是说御史谏官听到了某官某事,没有实据,也可以弹劾,即使弹劾错了,也不追究责任。
说白了,自宰相到从九品乃至末入流的小官,都是御史弹劾的对像,如此一来,招致台谏官与宰相、百官关系的紧张,形成敌对的两大阵营。当然也有些官员会迎奉御史脸色行事。
乐天心中清楚,便是在君贤臣清的时候,御史也是十足难干的得罪人差事,眼下朝政被六贼及其党羽所把持,朝廷风气坏到了极点,陈御史这官更不好做。
其实,在陈知县敕书到达平舆的那一日,乐天心中便心中有数。
陈知县叹气,说起了旧事,“建中靖国元年,本官伯父曾任右正言,后升为左司谏。御史龚尖弹劾蔡京,被蔡京一堂驱逐出京,本官伯父挺身而出为龚尖辩解,又上书弹劾蔡京等人结党营私、误国误民,后又上书谏太后干政,被贬为扬州粮科院监官;不久转任无为军知事,翌年被召还京,曾布曾许本官伯父以实职企图收买,被本官伯父严辞拒绝,后被贬为泰州知府!”
乐天想了想问道:“眼下朝中蔡京把持朝政,大人的意思是是蔡党有意将大人迁到这个位置上?”
“御史有‘闻风奏人’之权,每月必向上奏事一次,时称‘月课’,上任百日必须弹人,否则就要罢黜为外官或受罚俸。”陈御史点头,又说道:“如今朝政被奸党所把持,党羽密布朝野,纵是做尽了人尽皆知的坏事,但又有什么人能奈何得了他们,便是本官弹骇这些奸贼,有奸人把持朝政,这些奸人还是不会受到丝毫处置,如此一来本官与自寻其辱有何不同?便是落得我那伯父模样,也不奇怪。”
对此,乐天深表同情与无奈,御史这活还真让人憋屈。
叹了口气,陈知县接着说道:“如今本官上任己近一月,莫说是弹人,便是月课也不曾上奉,若以此下去,惹出昏庸无能的名声,以至罚俸、罢黜不过是早晚之事!”
见乐天不语,陈御史无奈问道:“你行事素来谨慎多谋,今与本官出个主意!”
麻烦,果然麻烦,没想到当个御史会这么麻烦。
乐天突然想起前日夜里的遭遇,说道:“既然踩不了大象,大人不妨先踩踩踩蚂蚁啊!”
“何意?”陈知县不解。
乐天说道:“朝中大象、狮子、老虎甚至连兔子、老鼠踩不得,大人不如从小处着手,既然弹不了京官,可以弹外来的小官!”
“本官刚来京城赴任,哪里有可以使唤得到的人,难道要本官出去抛头露面不成?”陈知县的话音里带着几分怒意。
乐天笑道:“这有何难,在下这便与大人说桩事情,足可保大人将百日弹人之事完成!”
“弹谁?”陈知县心中大喜。
乐天回道:“弹劾盛章!”
“开封尹盛章?”陈知县面色一白连连摇头,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怒意,“盛章是内侍朱勔的党羽,以谄媚权贵骤用,势倾中外,以狱空觊赏,果于诛杀,以慘毒闻名,你让本官去弹他,与让本官自寻其辱有何异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