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杂伇躬身行礼:“回乐大官人的话,是大老爷吩咐小的这般做的。”话音落下后,依旧在收拾屋里的书籍笔记。
待那杂伇出去后,当啷一声,乐天这间房的房门再次落了锁。
不一刻,那杂伇呼唤乐天,从门缝里递了张纸进来,“知县老爷吩咐过,这是题目,命你据命题写出来,两个时辰后交卷。”
接过写着题目的白纸,乐天木然的点了点头,看了看卷首的题目,心中立时生出熟悉之感,这是太学中常考的一道题目。
想到这里,乐天奋笔直书,个把时辰之后,便唤来那杂伇交了卷。
那杂伇接过写满字的卷子,随即又递了张纸道:“大老爷吩咐过了,如果大官人做完了第一张试题,便接着将第二章试题做了。”
脑子里全是经义策论的乐天木然的点了点头,接过卷子看了两眼,捥袖磨好墨开始挥笔答题。
午饭被杂伇送了进来,摆好饭菜,那杂伇说道:“知县老爷让小的传话与乐大官人,卷面一定要整洁切莫涂改,先打草稿,再书行文。”
乐天木然点头,也不说些什么,去净了净手,先将送来的午饭吃了,然后又伏案执笔奋书。
这些时日来乐天读书己经读的木讷,满脑子的经义策论文章,除此外什么也没有了。
每日反反复复就这样写题。
连续几日后,乐天居住的这间吏舍再次开启,那进来的差伇向乐天施礼道:“乐大官人,新任知县己经上任,陈御史己经移至县公馆居住,特命小的引大官人移步到县公馆居住。”
乐天木讷的点了点头,任由那差伇替自己收拾行礼,移步县公馆。
县衙大堂之后是二堂,二堂之后是花厅,知县住宅在最后面,而吏员官舍在大堂左后侧,估计此时那新任知县正在后堂花厅,乐天随那差伇出门自是未与其见面。
走在街面上,乐天偶听有学堂放学小童口在念论语卫灵公中的一段:“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成仁……”
乐天立时接过话头,大声诵道:“圣人于心之有主者,而决其心德之能全焉。夫志士仁人皆有心定主而不惑于私者也。以是人而当死生之际,吾惟见其求无惭于心焉耳,而于吾身何恤乎?此夫子为天下之无志而不仁者慨也,故言此以示之……”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无不侧目,待认出后无不赞叹。
更有县学士子惊叹:“以前只听乐大官人吟弄诗词,没想到锦绣文章也做得如此美妙。”
“若曰:天下之事变无常,而生死之所系甚大。固有临难苟免,而求生以害仁者焉;亦有见危授命,而杀身以成仁者焉。此正是非之所由决,而恒情之所易惑者也。吾其有取于志士仁人乎?夫所谓志士者,以身负纲常之重,而志虑之高洁,每思有植天下之大闲;所谓仁人者,以身会天德之全,而心体之光明,必欲有以贞天下之大节。是二人者,固皆事变之所不能惊,而利害之所不能夺,其死与生有不足累者也……”
朗朗之间,传于街道之上,州学距离县公馆仅是几步之遥,听了乐天口中吟念的文章,那县学中的程学长也是被震个目瞪口呆,叹道:“古人言:士别三日,当以刮目相看,今见乐官人如此,古人诚不欺我矣!”
乐天读的是什么文章,那都是从太学生员文章中挑出的精品,甚至不少是精品中的精品,莫说是县学生员的文章,便是州学生员中所做出的精品文章,相比之下也是立时失色。
住入县公馆,乐天依旧重复在县衙吏社中生活,每日反复背诵书写文章。
直到这一日,有杂伇将乐天引到陈知县所住的房间。
见了乐天,陈知县说道:“后日,本官便去京城,等开了年本官便要去朝中任职,你能去太学读书也是你我的缘份,本官在朝中为官或许还需要你的帮衬。”
乐天闻言,只是点头,满脑子里依旧是经义文章。
对乐天现在这副模样,陈知县并不见怪,多少士子在家苦读,天长日久后都是这副模样,只需日后放松几日,便恢复正常了。
其实对于赴京城上任,陈知县心中还是有几分不愿的,当年自己的伯父陈瓘便身为“左司谏”,因为正直不苟的谏言而不被相容,不久后就被外放担任官职。后又回京城担任“右司员外郎”,提供谋略给朝廷中央。又因为忤逆了宰相曾布,被外放出任泰州知府。
自己回京担任殿中侍御史御史,有“闻风弹人”之权,每月必须向上奏事一次,这明显就是得罪人的差事,自己的伯父就是前车之鉴,难道自己要重蹈复辙不成。
特别是在眼下,朝廷中污烟瘴气,极少有人敢说真话。
好在乐天入贡了太学,自己到了京城有乐天在一旁出谋划策,帮自己化解一些事情。
眼下的乐天一脑子的经义文章,只听陈知县在那里说话,至于有多少进了脑子,鬼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