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一开始还无人相信,此时正是夏收季节,粮价正当行时,与往年相比并无多少波动。
再说传言中几个商号不过是做小本买卖的,比如汇德生铁匠铺子老板徐三,便不过是本钱才不足千两银子的小老板。徐三本就天性敬小慎微。说他参和粮食买卖,鬼才相信。
直到前两天,府城大户张家突然放出话来。张家二郎要候选今年江都、兴化、高邮、宝应四县粮长。
便因为这个话,扬州府里粮价突然陡变,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游资,突然在东关这里放量收粮。一时行情波动,人心惶惶。
此时,那则谣言又是一变。有人又传言说,原来所说的几家商铺,不过是幕后大老板推出来试探风声的幌子。真正要参和今年粮市的,实则是府城里那些富到流油,也坏到冒烟的大盐贩子。
于是传言名单上名字又是一变,换成了XX商号,XX商号。和东升当铺等。
东关民情,便犹如火药桶一般,日见剧烈。只等一个引子,便能轰的一声炸个底朝天。
这般风言自然也是落进了时刻关注留言的程恪耳中,这些天程恪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在家只读圣贤书。却是人在家中坐,耳闻八方风。
算日程,距离李朝奉那十日期限还剩两日,不知那头盐运司的陈御史几时动身。程恪暗暗发急,以至于辗转难寐,每日一早就起床候闻,心底也是越发谨慎。
这日大早,姚长子一头匆匆进了门,跨进内门。一眼便瞅到,程恪正站在廊下候着。
程恪心底咯噔一声,暗道:来了!
朝着姚长子会心一笑,程恪正了正衣袖。云淡风轻的道:
“走吧。”
长子也是一点头,接着道:
“我陪你去!”
程恪转头伸手阻拦:
“不妥,今日万一有个好歹,我不能连累你,我自去。”
长子却笑了:
“不单单是我两,还有小霸王呢。今日他招集了码头上几十个兄弟,正打算分头而行,一同汇合在东升当铺。
程恪惊异,原来,长子为他奔波了很多,却未曾在他耳边透露一丝。
程恪便未阻拦好兄弟心意,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今日要去打个虎,兄弟同行,也是美事。
二人这便说说笑笑要往门外去,
便在这时,只听到姚家墙外突然轰隆一声巨响。
随机,程恪家院子里就传来一声尖叫。
程恪和姚长子对望一眼,那分明是他母亲秦氏在叫!
二人抬腿就冲了出去。
到了巷子里一看,只见眼前乌泱泱好大一堆人群。几个撸着袖子开襟坦胸的混混正拿着锄头,在扒程恪家的门墙。
“住手!”
程恪一声怒吼,姚长子更是操起墙根一根木棍就要打去。
却又有两个混混抢出,当头拦住长子。左一拳右一腿,角度刁钻,一下子就将长子治住了。
这时,两个熟悉人影才从混混堆里晃荡出来。
程恪定睛一看,一个正是东升典当行的朝奉李铨。另一个,却倒不是他预料中的盐运司经济宋大官人。而是那日在龙舟赛上被他坑的死去活来的纨绔,张胖子。
好在这时方是清晨,街上人家出外做工的还有在家吃早饭没走。一时听到轰乱,纷纷从屋里出来。转瞬之间,巷子里就挤满了人。
“放开他!”
那张胖子倒是有恃无恐,干脆的叫混混放了姚长子。一边扇着那柄日常出场道具-玉骨扇子。气焰嚣张的哈哈大笑。
“怎地,你家凑足银子了?今日我便是替人上门来讨债的,快还三百两银子来!”
程恪扶起挨了打的姚长子,一边朝他耳边嘀咕几句,放了姚长子去叫人。一边冷静的道:
“你倒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来狗拿耗子?”
张胖子一听顿时愣住了,这是分明不把他这个大少爷当回事嘛!
“狗东西,那日当着满城人落小爷我的面子。可曾想到有今日。我家与宋大官人往来,今日他本要去县中出告,一头先遇到了我,说道挨了你的坑骗。他是仁义人不好意思,我却是要替他出一出这个头的。
程恪哈哈大笑,一边朝张胖子身后的李铨问:
“李朝奉,我家只与你铺上典当。如何今日你又牵一条肥狗来狂吠?好大的架势!”
听到这话,李铨还未出声,张胖子先气的跳起来三丈高。
“贱婢养的小东西,我今日可不管你嘴上功夫再厉害。要是拿不出银子,哼哼,今日可少不得要将你捉了先看住,等着过堂判定你就是了。来呀,先给我打了,拿拿他的威风!”
混混们一听召唤,便要上前拿住程恪痛打,只这时巷中却爆出一阵怒吼:
“住手,不得欺负云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