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檀苦笑:
“还能有谁,自然是苏州大骚人,沈石翁的得意门生-唐寅唐伯虎。”
程恪哑然,又惊讶又想笑,只是觉得不合适,硬憋着问:
“先生认识唐伯虎?”
朱友檀摇手。
“我跟他只见过一面,喝了点酒罢了。谈不上认识。不过程绘川倒是与他相熟,他们两家有些关联。想来程绘川出面,唐伯虎不会不给这个面子。不过就是他不好直接出面啊。”
程恪本来还觉得朱友檀是推辞,大名鼎鼎的唐伯虎,还有谁能比他更合适?只是转头一想,便发觉自己又犯了错。
唐伯虎这人,能流芳千古,以至于程恪那个时代都是一个古代名人。本事自然是有的。不说后世,就算是眼前这个时代,他就已经名满天下。
不过唐伯虎此时的名声,是什么名声呢?
比起他为世人熟知的诗画双绝,恐怕他流连妓馆,放浪形骸的骚人名头,还要更响亮些。
找这样一个评议复杂的人来做助力,这是帮忙呢,还是捣乱呢?
更何况,唐伯虎与谢樗仙同为沈石翁门下。就算朱友檀有脸面去请,恐怕唐伯虎碍于同门,也不会答应相助。
程恪一时更纠结了,此事还真是小觑了呢。
朱友檀却一拍藤架道:
“我去找程绘川,他路子野,总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你且等我将人寻来,你再出告不迟。只是时日太过仓促,恐怕你要煎熬一两日了。”
程恪拱手:
“先生只管去,晚辈熬得住,晚辈这里无甚可献。大恩不言谢,老先生的恩情,晚辈感怀于心。要是用钱,我在程老板铺上的稿费银钱,先生只管支用,不够我再想办法。”
朱友檀却瞪了程恪一眼。
“你个毛孩子充什么有钱人,要用钱也轮不到你,我是你长辈,这事儿自然我去想主意。你那点银钱还是省了给你娘添置几身衣裳才是正经。你娘为了你,可是吃足了苦。你将来可得好生用功,报答恩情。”
程恪听了这话,貌似一本正经,可总觉得怪怪的.只是眼下挠头事太多,程恪也顾不上多想,只抢着道:
“求先生帮忙,哪能先生花钱呢,再说,先生宽裕么?”
朱友檀摇手。
“你不用管,这点钱我还花的起,再说,我朱某人请朋友帮忙,还没哪个跟我伸手要过钱的。你这几日安心在家候着,也守着你娘些。不要乱跑以免节外生枝,回头有办法了我再遇你。”
说了话,朱友檀这边急急忙忙起身,程恪居然都没道声谢,他便抢着跑了,好似这事儿他比自己还上心,搞得程恪更加一头雾水。
一时满院子的人都随了朱友檀走了,喧闹的院落顿时冷清下来。秦氏这才从屋内出来,也是有些怪异的问询。
“云哥,你这恩人什么来头?怎地这般说大话。哪里像个正经人,我看倒想街市上与人白相的牛皮筒子。这人,可靠么?”
程恪苦笑,他对朱友檀来历也不甚了解,只是因为朱琇莹的气质言语,爱屋及乌。觉得能生出那般女儿的人,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一想到这里,程恪又恍然失笑。怎么就是因为朱琇莹,他才对朱友檀放心呢?
难道,他潜意识里还真喜欢朱琇莹那个小丫头?
说不清,道不明。
程恪摇摇头将这些杂念从脑子里抛开,眼下是火急火燎的时候,他哪里有心思去顾及什么儿女情长。
“娘,你放心吧,一切有儿子呢,我心里有谱。”
“你别学着那人尽说大话,三百两银子的大事儿呢。你有能耐娘知道,可你毕竟才十四岁,身无功名,就算到了衙门出告都得下跪挨板子。娘任你自己做主,但你也听娘一句,去求求人。”
程恪正要与他娘顶,一想不合适。再说万事总得留一手,他娘说的也对。因问:
“找谁呢?”
秦氏想了想。
“你爹在家时日不多,在外的日子到久,他外头的交情我也不甚清楚。要说东关这里能帮上忙的也没几个。如今倒是有一个姓李的在码头上与人做牵勾拉线牙行生意,平日还兼着几个衙门讼状出告的嘴皮子买卖。你既要出告,倒是可以去找他试试,只是多年不曾走动,也不知能不能攀得上了。”
程恪不置可否,他听了朱友檀的分析。已然决心要将事情按在东关分署,又哪里愿意再多事惹出不必要的牵连。
只是架不住他娘催促,他想着不如应付着去接触一下,左右多个助力也是好事。便顺口就答应了,决定些银钱去找李讼师帮帮忙。
想到就去做,这就要出门,程恪转头又想到家中只有他母子二人,形单影薄。万一有个不测,被人打上门来也难抵挡。一时想起长子老爹就在东关分署做班头,便想着叫姚班头搭把手照应一二。
这么一想,程恪便抬脚先去了隔壁找姚老爹商量。只秦氏一个人还在院中嘀嘀咕咕。
“看起来文质彬彬一个老先生,可看人的眼神总是那么怪怪的。好生无礼。”
秦氏倚着门嘀咕,手指无意间抚摸着送给儿子的匾额。转头又觉得,不管如何,这老先生毕竟是善意,倒不像那些坏人一般看起来就有歹心。
“留的胡子倒是好看,跟云哥他爹当年有的一比呢。”
秦氏的心思无拘无束的乱飞,想到程恪父亲,她又哀怨起来,只恨这个死鬼去的太早,要不然有他在,何必自己母子二人担惊受怕?
儿子毕竟还小,这个家里,缺个男人啊。
一想到此处,秦氏便不禁有些脸燥起来,一抹绯红上了脸颊,直烧到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