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位哥哥,贵铺上的陈小春陈老哥在么?”
那伙计撇头看了程恪一眼,扭头又扫起了灰尘,根本没搭理程恪。
“敢问这位哥哥贵姓,今日不是陈老哥当值么?”
那瘦高个伙计转过脸来高声呵斥道:
“你是哪家的毛孩子,找陈小春干什么?要买书你找我就好了,不买书一边玩去,别在这儿碍事。”
程恪吃了呛,心里有些恼。嘴上依旧还是笑嘻嘻的说:
“劳烦这位哥哥,我找陈小春有事商量。他今日是有事出去了吗,能否告知我他的去向?”
伙计一听,程恪不依不挠的要找陈小春,这根本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呀!
不怪这伙计这么想,因为前些时日老板叫了人去南京探查书市行情。本来排了他去过这一趟油水的,却拿书卖给客人的时候,不小心泼了水。
陈小春做为铺上大伙计,当时想替他遮拦。可巧被老板一头撞见了,说他做事不慎。当场换了陈小春去南京,只打发他看门面。
这给他气的,一直将陈小春看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这会儿听到程恪提起陈小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都说了陈小春不在,我又不是他爹,哪有闲心管他去了哪里。”
程恪恼了。
“你是新来的伙计吧,怎么待人接物这般模样呢。你们老板就是这么教你们做生意的?我来自然是有事,只是因为认识陈哥,才问询一声。你至于这么火急火燎的么?”
伙计听到程恪顶撞,嗤了一声。
“人还没三泡牛粪高,你有事,你能有什么事?不去上学好好读书,到知道乱跑闲玩。还有事?瞧你出息的。”
程恪听了话更气了,将手里包裹往桌子上一甩:
“我当然有事,叫你们老板来。”
伙计嗤笑声更大了,“蛤蟆打哈欠,你个毛孩子好大的口气。叫我们老板干嘛,给你买糖吃啊?”
啪的一巴掌拍在包裹上,程恪高声道:
“我卖书,我自己写的书!”
伙计顿时咯咯笑了起来,笑的前俯后仰抖个不停。
“哎呦,哎呦,这可是今天我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你说你会写书?你当你是杨侍读么?真有这本事你还写什么书,去考科举啊。”
伙计这话里的杨侍读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朝廷里的翰林郞-太子侍读杨廷和。杨廷和十二岁中举,是天下皆知的少年神童。
“杨廷和算个鸟,他有本事中进士,他有本事写千古名文么?”
伙计听到这句话,嘴巴张的老大,愣了半天都没合上。
眼前这少年知道杨廷和的大名倒不奇怪,只是这般口气。他还真没见过。
伙计干脆拿着鸡毛掸子去赶程恪。
“出去出去,我可没工夫跟你这里磨牙闲扯。要吹牛去大街上吹,看不被人笑掉大牙。”
嘴上说着,人就转过来要把程恪往门外赶。
程恪冷笑一声:
“这位小哥,我今天要是从这里走了,你们铺上就少了一笔大买卖,你就不怕你老板要是知道了扣你工钱?
伙计径直操起了鸡毛掸子,“没工夫跟你这毛孩子扯淡,快滚。”
程恪微微一笑,抱起包裹,手指头点着伙计,嘴上还在叹气:
“世间多少睁眼瞎的愚人,送钱都不要。你今天可是少了一笔打赏。回头别说我没提醒你。”
说完话,程恪正要出门而去,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声大笑:
“哪里来的狂小子,居然连杨新都也不放在眼里,好胆!”
闻声,程恪抬头看。书店外的门廊边,正立着一个青衫儒服的中年文士。方脸宽额,留着八字胡须,挺着个有些供起的酒肚。一手拂须,一边笑嘻嘻的对着程恪打望。
程恪却看得有些奇怪,这人面相,怎地有些熟悉?好似跟谁相似一般。
正在想着到底跟谁像呢?中年文士身后又转出一个带着眼镜的少年儒生,款款朝着程恪拱手见礼:
“多日不见,不曾想今日到巧,在这里撞见了公子。”
程恪惊愕的出声:“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