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板凳拽了拽衣襟,恶狠狠朝程恪哼了一声。这才笑着应道:
“我自然不和云哥儿见识,只是云哥儿脾气也忒急了些,不像程相公当年随和。”
秦氏一把拽住怒气冲冲的程恪拉到自己身边,不让他眺腾。自己也苦了个脸。
“刘老哥说的未尝也不是办法,怪只怪我无用。把他爹留下的底子败了个精光。只是这事儿有些大,老哥不如让妾身考虑几天再做决定,可好?”
刘板凳眼睛贼贼的转了一圈,起身道:
“也对,事关体大,太太也得把云哥思想做通才好。要不然传出去,还以为我欺负你们孤儿寡母呢。干脆,我十日后再带着银钱再上门吧。”
秦氏点头答应,又要程恪去送送。程恪早就火冒三丈,根本不理。秦氏只能叹口气苦笑。
刘板凳倒也不为己甚,得意洋洋的拱了手,这便去了……。
已是上灯时辰,程家院子里隐约还能听到啼哭声。
秦氏娘家在扬州府下属的高邮县,家里几辈上都在高邮孟城驿做着驿丞。勉强说来,也算个不入流的官宦人家。秦氏自小不说大富大贵,起码没为柴米油盐操过心。
谁曾想刚嫁给程恪他爹,生了个大胖小子过了几年舒坦日子,丈夫哥哥却接连去世。千钧的担子,这便落在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秦氏身上。
如今家中落到这般光景,人生曲折,真是百转千回……。
程恪有些生气,自己母亲也太好哄了。被人一忽悠就没了主意。
秦氏还在止不住的落泪。
“我儿这是怨我了,你当我听不出刘板凳是在乘人之危吗?娘是对不住你,可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经营。不卖田,咱家又哪里有钱去还贷。”
程恪闷闷叹口气,冒出来一句:
“娘,三十来两银子也不是多大个事儿,你别哭了,这事儿让儿子来想办法吧。”
作为母亲的心病,三十两银子程恪曾换算过,按照后世人民币兑米来算,这时候一两银子大约600元到800元之间。取个中,算七百。也就是说他家贷款加利息一共欠了二万出头。
放在眼下这贫寒之家,也许二万多块钱确实是个大难题。
但程恪是穿越人士啊!
做为公务员兼网络小说写手的程恪,前世里案牍劳形,别的不会,尽看书写书了。
他写出一两本后世出名的小说来,这问题可不就迎韧而解么?
秦氏转头收住哭声,疑惑的问道:
“你想办法?你一个才十四岁的孩子你能有什么办法?你这一病缺了这么多日子,今年县试你还考不考了?明儿给我去社学读书才是要紧,家里的事情你别管,我再想法子。”
程恪没有争辩,只是转身走到西房里拿了一摞子纸稿来,从上面随手抽了几份递给他娘看。
秦氏不明白儿子这是在干什么,接过纸稿,满心疑惑的扫了一眼。
立即就被吸引住了。
【某生宋焘,邑廪生。一日病卧,见吏人持牒,牵白颠马来,云:“请赴试。”……生力疾乘马从去……俄题纸飞下。视之,八字云:“一人二人,有心无心。”二公文成,呈殿上。公文中有云:“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诸神传赞不已……。】
“这是什么?”
看了几张稿子,秦氏有些惊奇。这怎么有些像唐人传奇志怪小说?
秦氏是识字的,曾经也是个不择不扣的是个书迷。待字闺中时,尤其喜欢看唐人传奇。市面上志怪小说她不敢说全看过,但七八不离总是有的,然而儿子这篇故事,她却从未看到过,也未曾听人讲过。
她又将目光转到稿子右侧,这才发现题目,叫做《考城隍》。还真是个讲鬼狐精怪的志怪小说。
“如何?”
秦氏点头,“瞧着新鲜,我看过的书也不少,可你这篇,我却从来没见过。”
程恪得意的笑了。
“娘,你觉得这个拿去印刷,能卖钱不?”
秦氏诧异的看着程恪,“卖钱?这些当然能卖钱了。只是,你这是打哪儿来?”
程恪笑着沉吟了片刻,直到他娘催促,这才笑着说。
“我写的。”
“你写的?怎么可能!”
秦氏惊讶的跳了起来。
“娘你不也说你未曾在别的地方见过?我们家又不是富贵人家,要是家中藏书万千,我倒是还能乱翻乱抄。可我们家四壁空空,不是我写的,难道还是我从哪偷来的?这些天我可是没离你的眼睛啊。”
秦氏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顾不上疑问,又接连往下看了几篇,不禁对这手稿上的一篇篇故事满心赞叹和喜欢。
《考城隍》、《耳中人》、《荞中怪》、《江中鬼》……。一篇篇故事都是闻所未闻,新奇无比。可这真的是一个还在社学读书的蒙童能写的出来的?
就算积年老儒也没有这个本事吧?
秦氏一连发出好几声赞叹,对儿子越发有看不懂的感觉。直到她看到一篇叫做《倩女幽魂》的故事时,突然呀的一声尖叫。
“这…这…这男女爱慕的故事,也是你写的?你小小年纪,怎么懂得这些事情?”
程恪一愣,心道不好。
光顾着嘚瑟,怎么把这茬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