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镇最好的醉仙楼,没敢在大厅吃饭,方一平特意要了一个小厅,主要是被大嘴进大厅以后的饿相给吓住了。想想也是,一个穷苦人家孩子没吃过什么好的,偏偏又特别爱吃。长了十八年除了卖柴禾基本没离开过家三十里地,哪天进过此等酒楼,哪天见过如此红男绿女衣香鬓影交错往来,直把大嘴看得个目瞪口呆,瞠目结舌。被方一平拽着领子拉得脚不点地一溜小跑。
吃吃吃,用劲地吃,甩用腮帮子吃,支棱起后槽牙狠狠地吃,报复性大嚼……一个红烧肘子到嘴里漱漱就剩下根骨头,半边酱鸡子三五口只剩下鸡头,一个巨型的清蒸狮子头两口吞掉捎带着一盏蘑菇伴着炖的清汤,一小壶酒,外加三碗米饭。
好一顿饭,吃的大嘴满头流汗,嘴角流油,那副穷形恶相把旁边递毛巾的伙计给惊得捂着嘴说不出来话,方一平只好给他揣五个大钱儿,让他出去后休要声张,自己亲自伺候着茶壶毛巾。最后李大嘴实在吃到不能动弹了,躺在椅子上满足地拍着黑油油的肚皮哈哈大笑,方一平才给自己倒上一杯绿豆烧,就着鸡头菱慢慢回忆后世舌尖上的滋味。
餐罢,二人会帐离开,不过五百钱而已,还是把大嘴给心疼得咂舌,临走抄起柜面上的茶壶,狠狠地又灌了一大口热茶方才作罢,嘟嘟嚷嚷地跟在方一平后面出来,边摸着肚子边连声说”老肠子哎老肚子哎,今儿可算是对得起你们一回,没白长啊……可算算账就是太贵啊,吃亏了啊。“
“笨蛋!吃亏是福!不吃亏你下辈子也吃不着这么好吃的东西对不对。”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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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镇子前,俩人又去了趟澡堂子、理发馆,把浑身上下收拾干净,再去了成衣店,一人买一套素净的灰布短衣换上,再闹两双麻耳草鞋,把旧衣裳旧鞋袜打包裹卷巴卷巴还扔到筐里拿包袱皮盖上,留着上山干活穿。方一平还特意给老太太带了八尺蓝底白花细布作衣裙,大嘴喜欢得缠在腰里,过会子摸一摸特别地满足。再称上二斤枣子糕,兄弟二人此行才算是功德圆满,时辰也就过了午,真该回去了。
算算路上又得两个时辰,到家也就要天黑了,山路偏僻保不准遇到个啥,古人讲究起迟眠早,有它一定的道理。想到这一点,哥俩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但正所谓心头无鬼鬼无影,心里有鬼鬼自来。
俩人急匆匆撒开腿脚,约摸走出去十里地,正轻微带汗的辰光,忽听得前面马蹄声急,敲打得青石路面爆响。哥俩一对眼心说要坏,默契之下,直往前冲,寻一开阔处放下箩筐,在道路边站好,把扁担抄在手中拉开身形摆好了戒备架势。
山路曲曲折折,说是听着声音,一转弯人就到了,只见那人身形高挑单薄,却外套黑色紧身衣,胯下黑马,一手扯着缰绳,一手举着长鞭,疾驰而至。忽见着两人,也不开言,一抖手长鞭“叭”的一声,带着鞭花儿就直奔大嘴呼啸而来。
大嘴也不含糊,举起扁担迎上前去竖起扁担这么一迎一拉,扯住了鞭梢,马上之人也不放手,往上一抖解开缠绕,顺手又是一鞭,一时间两人缠斗起来。方一平一见赶紧上前帮忙,还别说,哥俩才和对方恰好战个平手,一时间难分胜负。
大嘴惦记着筐里的钱,心下恼火,边打边怒喝“小子你胆子不小,敢跟你家爷爷动手,你也不打听打听俺黑爷的名号,俺可不仅仅是嘴大,俺力气也大,胆子更大,在这条道上难道谁还怕了你不成!还不速速下马就擒,别让小爷我把你揍下来,那时候可就好说不好看了!”
马上之人更不答言,一根长鞭舞得呼呼生风,水泼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