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掌柜倒也守时,甚至已经早早开了门站在门外等候,他见陆鸿的身影出线在了巷口,竟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陪着笑脸叫道:“陆客人,您回来了!”热情又比前番高了十二分。
陆鸿被他闹得一头雾水,讶异地问:“金掌柜你怎了?”
那金掌柜只笑不答,一路将他引到了书肆里,又郑重其事地从账台下捧出一个蓝布包,双手奉给了陆鸿,说道:“陆客人请查检,这是您要的书和字。”
陆鸿疑惑地打开蓝布两角,见里面端端正正包着一本《金匮要略》、两个用木匣装了的书卷,还有一串制钱,正是自己先前付过的六百文定金。
金掌柜见他检查无误,便又替他层层包好,塞到他的手上,笑道:“钱货两讫,陆客人慢走。”
陆鸿抱着蓝布包怪道:“甚么钱货两讫,我还没付钱呀!”
金掌柜竖起大拇指,又笑着奉承道:“陆客人真是实诚君子,不瞒您说,这钱您的朋友已经替您付过了,千真万确。”
陆鸿还是不信:“甚么朋友,是哪位?”
金掌柜道:“那位‘朋友’可没留姓名,小店也不敢多问,总之那位‘朋友’命小店提醒陆客人,莫忘了只有一个时辰的假时,请速速回吧……”
陆鸿带着疑惑的心思浑浑噩噩地回到了都督府,本想给王正买的果酒也都忘了。
等他打开木匣之后顿时大呼上当,这两卷狗屁摹本哪里值得三贯,还不如他自己的一笔臭字!
他现在终于是知道胡效庭为甚么被人叫做“小胡伯高”了,两相比较之下,胡效庭那一手简直是书中圣笔了……
不过毕竟没花他一文钱……
当天还在考虑是谁替他付了这么多钱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文殊庙前瞥见的红色人影。
是她?八成是!
想明了是谁之后,陆鸿的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在街上时还洒脱自在的他,突然对自己这身行头感到自卑和恼恨:既然是去买书,就应该提早把那身直衫穿出来啊,至不济也得整理一下头发和胡须啦!
这不是有辱斯文嘛……
他为心中的自惭形秽找了个自己都不满意的理由。
于是王正和小五子惊讶地发现,他们的鸿哥竟然趴在池子边,就着池中的积水收拾起仪容来!
“鸿哥做啥妖呢?”三流子问。
“不知道!”小五子很干脆地答道。
都督府这次安排的晚饭其实并不比上次赏的酒食好,但是这些人一看到一车车拉进来的吃食就再也忍不住口水:大饼、大葱、大肉!
分量实在的白面饼子,水灵灵的大葱棒子,还有五个人一大海碗的红烧大肉片子,当然还有热腾腾飘着葱花的白菜汤。
几百号人挤在前衙的大院子里一顿吃喝,个个满头大汗,人人大呼过瘾,这可是在家时开大荤才有的好吃食!
陆鸿估摸着都督府工事一完,前两天张迪所说升入府兵的事情也该有个着落了,因此心里记挂着这件大事,吃饭时也心不在焉的,这是三流子问起时他向人解释的说法……
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还在为了在李嫣面前展示过粗劣形象而耿耿于怀。
这时都督府监工的吴管事凑了过来,挤到陆鸿和小五子的中间蹲了下来,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嘴上虽没言语,那对小眼睛却一直往陆鸿身上瞟着。
“咋了,有事?”陆鸿索性把筷子一丢,一手攥根大葱一手捏着大饼便起身走了出来。
吴管事相跟着来到前衙的滴水檐下,见民夫们离得远了,这才神神秘秘地用一口京都腔说:“小陆,你叔就直说了!我看你年纪轻轻的,脑筋活泛,做事又肯卖力气,在这帮泥腿子中间肯定是埋没了,早上就跟府里的李管家求过,把你举进府里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