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像吗?”大战前夜,朴无争吩咐一直藏匿于暗处的走壁在我眼前揭下蒙面的黑布,令我顷刻间错愕不已,“云儿往后不会搞错吧?”主动取下面具的朴无争站到了走壁的身旁,冲我笑得温和。
“不会……”我来回打量着两个容貌有七成相似的男子,缓过神来回答,“你们的鼻子不像,眼睛的大小也略有不同。”
“对。所以……”朴无争将手中的银色面具挪到脸上,遮住了面部的上半部分,与此同时,走壁也配合地从怀里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具,跟着朴无争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这样就天衣无缝了。”
“你是想……”我恍然大悟。
“走壁听令。”拿开面具的朴无争颔首微笑,继而敛起笑意面向走壁,后者连忙放下面具,单膝下跪作抱拳状,“明晚子时,戴上面具,代我出征。”
“是。”走壁干脆利落地接下了命令,如疾风般消失不见。
就这样,一招“偷梁换柱”顺利上演。按照朴无争的说法,其实他可以亲自上阵,但鉴于某人坚决反对,他只好退一步而求其次了。
“可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真的不能到战场上去冒险啊!”望着他暧昧不明的笑容,我忽然有了一种被暗中调戏的感觉,但表面上,我仍是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
他还笑?还在笑?!不准……唔……
心中的不满尚未来得及化作语言,我已被他一把搂进了怀里。
“我知道你担心我,我都知道……”他的双臂还是那么坚实,胸膛还是那么温暖,口吻还是那么温柔,直叫人恍惚失神,无力挣脱。
“那……为什么一定要主动进攻呢?我们不是一直是在守城吗?”为了掩饰不自然的脸红心跳,我故作镇定地转移了话题。
“呵……过两天你就明白了。”
三日后,我果真如其所言——顿悟了。原来,朴无争早就获悉,这些天会有一大批西凛粮草补给途经凛、梁、漓三国境内,所以多日前,他就在暗地里联系了其在北梁的势力,吩咐手下人半路拦截,断其粮草。而这次夜半奇袭,正是配合此番行动,为的是给西凛人一个双重打击,迫使他们知难而退。
听着事后以柯将军为首的一行人对朴无争赞不绝口的话语,望着朴无争大计得胜却锋芒尽敛的模样,我终于深深地认识到,他是一个多么年轻有为的将相之才——如果不是他瞅准时机当机立断,西凛人恐怕不会这么快就作出退兵的最终决定。
攻守苦战,从深秋持续到初冬,短短数十日,却让将洺安城历经涤荡,劫后重生。得知敌军终于被我方彻底击退,整座城池欢呼雀跃,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而翌日从皇城传来的“南浮大军亦退”之捷报,更是让城内城外一片沸腾。
一场四国之间二对二的较量,因为一个又一个意外人物的鼎力相助,因为一群又一群人众志成城的顽强抵抗,总算以侵略者的失败而告终。
至此,我和朴无争一波三折的出使任务也算是圆满落幕,我们着手打点一切,准备功成归国。
在此之前,必须回东漓皇城复命的穆清弦已然留下两瓶抑制一树繁花毒发的药和一句朴名其妙的“你还是扮回女子吧”,宣扬着“青山绿水,后会有期”的论调,他潇洒地挥鞭策马,先一步往东而去了。
与他的洒脱不拘形成对比的是,我和朴无争临走时则受到了史无前例的热情相送,洺安城军民摆出的阵仗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咳,我的意思是,我受宠若惊。
挥手作别,我和朴无争一后一前共骑一马,从西城门走出了这座带给我诸多回忆的洺安城。
一路上,我如释重负,心情大好——只是我不理解,两三天下来,为什么军队里有越来越多的将士对我避而远之?
“师兄,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某日归梁途中,我坐在朴无争的身后,忍不住提出了上述疑问。
“为何突然作此感想?”他握着缰绳,扭头反问。
“我怎么觉得……这些天来,你军营里的人,看到我总是绕道而行?”想起无数次被回避的场景,我不免心生郁闷。
“呵……”他听了,竟哑然失笑。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从他的反应里,我嗅到了蹊跷的味道,因此我语气一改,凑近了他的脸问。
“你认为在旁人看来,我们这样同乘一马,像什么?”他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卖关子道。
“像什么啊?”我一时不解地瞅着他的侧脸。
“那……前阵子你日夜出入我的卧房,衣不解带地照顾我,在旁人看来,我们会是什么关系?”他继续笑吟吟地问。
我闻言一下子愣住了,茅塞顿开后是一阵大窘:“不是吧?!”
“如今在众将士眼中,我可已经成了有龙阳之癖的大将军。”朴无争旁若无人地说着,叫我登时满头黑线。
“离这里最近的一座城在哪儿?”甩开一头黑线,我果断做了一个不可动摇的决定。
“你要进城?”
“我要换回女装!”
那一刻,我终于悟出了穆清弦临行前所言的深刻含义。
一个时辰后,身穿一席紫色长裙的我走出了城里的一家成衣铺,扬眉吐气笑对苍天,低头却目睹了众将士瞠目结舌的表情——长期行军打仗的士兵本来就神态木讷,这下看上去更呆了。
无视掉他们呆若木鸡、灵魂出窍的模样,我若无其事地在朴无争笑容可掬的注目中跨上了他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