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骑将军董重死去的消息,惊动了在宫内久疏朝政的大汉天子刘宏,于是乎,在次日清晨的雒阳皇宫朝会上,文物群臣们久违地面见了这位荒淫堪比商王纣的大汉天子。
啊,只是在荒淫程度上堪比商王纣,除此之外,这位大汉天子仿佛就再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要知道,就算是商纣王,年轻时亦是英明之君:于内重视农桑、发展国力,于外发兵攻打东夷诸部落,将疆域扩展至江淮一带。(据说纣王败亡也是因为讨伐东夷?纣王讨伐东夷虽胜,但自身损失太大,俘虏也太多,结果西周趁机攻商,俘虏倒戈,商朝灭亡?)
然而这位大汉天子刘宏,仿佛他只是因为身具汉室皇家血统的关系才会被当时的皇后窦妙以及其父、当时的大将军窦武选中,从一个家境窘迫的落魄皇族,一下子就成为了大汉天子。而董氏母凭子贵,也成为了太后之尊。
朕的天子之位是白捡来的……
是黄门常侍曹节给朕送来了这个喜讯……
何以黄门常侍曹节能够得以善终,甚至于在死后刘宏仍然惦记他,这恐怕于曹节当初作为朝廷的使者向刘宏传达他即将荣登天子宝座的好消息这不无关系。
在刘宏与董氏母子生活艰难的时候,曹节敲开了刘宏的家门,笑眯眯地对他言道:“您要当天子了……”
想必无论是谁,都会对这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一幕记忆犹新的。如此也难怪刘宏偏信宦官,谁叫当初是曹节这位黄门常侍首先向他传达了这个能惊煞人的天大喜讯呢?
“陛下,臣要弹劾羽林军军司马、广武令、郡守北部都尉、西域戌已校尉董卓、董仲颖,于昨夜,在光禄勋刘宽大人奉命围剿城内太平道贼人世,率人围困骠骑将军府,逼死骠骑将军董重。而后又协助一名叫做张煌的贼子逃跑,欺君罔上,罪在不赦!”
在刘宏于天子宝座上坐定不久,他的舅舅、即董氏的兄长执金吾董宠便从朝班中出列,手指未央殿中那被四名羽林军架着的董卓与李儒二人,向天子陈列董卓的罪状。
殿内官员一言不发,因为董卓那‘羽林军军司马’的职衔,已经足以表明一切。那是大将军的属官,是大将军麾下五部羽林军的正副职。(设有校尉的,校尉是正职。不设校尉的,军司马是正职。)
朝臣们心知肚明,谁都晓得董卓不过是大将军何进推出来的替罪羊而已。董卓杀董重?一样姓董,搞不好数百年前还是一家,董卓杀董重有什么好处?但是偏偏不能说,天晓得大将军何进会不会反过来上奏你诬陷朝臣?
“董卓?”刘宏翻看着玉案上早已准备好的有关于董卓的功绩,看着看着,他不免有些惊讶,毕竟在记录中。董卓堪称是有丰功伟绩的,陇西一块被他打理地井井有条,当西羌叛乱的时候,陇西是唯一一块未有遭受抢掠的。
刘宏虽然昏庸贪图享乐但并不愚昧。在翻看过董卓的陈陈功勋后,心中倒是对这个粗矿莽撞的陇西豪杰有了几分好感,在招呼董卓起身后,他问道。“董卓,对此你有何话说?”
董卓挠了挠头,大大咧咧地笑道。“那日臣见有几个贼子闯入了骠骑将军府,欲威迫骠骑将军董重助其逃离,董骠骑不为贼子所迫,伺机自刎,叫臣得以杀尽贼人。望陛下明鉴。”
刘宏闻言皱了皱眉,就连他也猜得出董卓这是在说谎,更何况是满朝的文武。但是,像杨赐、马日蝉等朝中的清流们,却是闭口不言,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董卓那漏洞百出的说辞。
唯一站出来呵斥的,恐怕也只有执金吾董宠了,他手指董卓斥道,“董卓欺君!”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非但朝中的清流党人们保持沉默,就连张让、赵忠等黄门常侍亦袖手旁观,这让董宠不由得有些不安。
这时,何进终于站了出来,毫不理睬董宠对董卓的呵斥以及对他何进的隐晦控诉,抱拳对天子刘宏说道,“陛下,臣以为,太平道贼人才是眼下当务之急,据臣所知,太平道贼首张角为谋图我大汉社稷,广收弟子门徒,又设三十六方,大方万余人,小方数千人,若放任之,恐有覆国之祸。……臣恳请陛下旨,缉拿太平道!”
话音刚落,中郎将皇甫嵩亦出列说道,“陛下,大将军所言极是,党锢之事耽搁已久,如今太平道来势汹汹,不若解除党锢,叫党人助大将军诛灭太平道,保我大汉河山安泰。”
何进微微一笑,又奏道,“臣,附议。”
[……]
刘宏略有些吃惊地望了一眼闭口不言的杨赐、马日蝉等人,心中隐隐有些明白了什么,遂将目光望向张让等黄门侍郎。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张让、赵忠竟保持沉默,而吕强则出面支持皇甫嵩,让刘宏不由的有些吃惊。要知道,单是这几个人,就分别代表着好几个势力,很难想象这些人的意见能达成一致。
[如此,何进的声势……]
刘宏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而就在这时,张让凑身在这位天子耳边说了一句,顿时,刘宏一脸惊喜地挑了挑眉,点头说道,“众卿所言甚合朕意,即日起缉拿太平道贼人!”
“陛下圣明!”
外戚、清流党人、宦官,仿佛在这一刻达成了一致,口呼圣明,唯独执金吾董宠不能理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最终,就像第五宫元所说的,在何进的袒护下,董卓最后被勒令戴罪立功,与李儒有惊无险地走出了未央殿。
“韩遂、马腾联合西羌反叛了么?我怎么不晓得?”
走离皇宫的时候,董卓挠挠头纳闷问道。
身边的李儒闻言淡淡说道,“大将军说有,那肯定是有了。……韩遂、马腾时叛时降,天晓得是怎么回事。”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从李儒冷笑的面色中可以看出。似乎并非是像他说的那样。
瞥了一眼还在嘀咕的董卓,李儒压低声音说道,“比起这个,难道阿卓你就不好奇那张让究竟在陛下耳边说了什么么?”
“就像你说的,天晓得!”董卓咧嘴笑了笑,旋即好似想到了什么,摸了摸下巴说道,“话说,何进许诺我并州刺史、河东太守一职……”
“是大将军!”李儒故作咳嗽地提醒道。
“是是。”董卓掏着耳朵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惜还得走一个过场……”
李儒当然清楚董卓口中所谓的走个过场。指的便是助张温出兵西凉,叫西凉那些不安分的家伙安分一些。
“大将军那不是好意让你避避风头么?”
“老子用避风头?”董卓不屑地撇撇嘴。
这时,董卓与李儒走过皇城城门,他们瞧见了站在宫墙城门外抱刀伫立的孙坚,后者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董卓与李儒毫发无伤地从宫内走出来。
“嘿嘿嘿。”董卓怪笑了两声,在孙坚不可思议的目光下与李儒走远了。
“那孙文台,似乎不像是跟咱一路人……”李儒淡淡地说道。
“我晓得。”董卓轻笑了一声,咧嘴笑道,“那家伙就算再凶猛。也不过是旧时代的犬而已,相比较之下,还是那小子更加符合老子的脾气……”
“那个叫张煌的小子?”李儒不由地想起了昨夜在城墙上的那个墨迹的小鬼,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你猜那小子在干啥?”
“天晓得。”
董卓闻言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喃喃说道,“我有预感,咱们会再见到那个小子的……”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队身系宝剑的儒士。拦住了董卓与李儒二人。
[这些人……剑儒?]
李儒惊疑不定地瞅着对方,警惕问道,“诸位为何拦住我等去路。不知有何贵干?”
只见为首的剑儒从怀中摸出一则踞,右手竖拿将其垂直摊开,沉声说道,“董卓,有人着在下等人前来收账:昨日你击落击毁浑天仪三十七只,这是损坏的清单,望你十日之内,到儒家书院墨儒一支的书馆交付赔偿。”
“……”董卓与李儒面面相觑,瞅了一眼踞上的支付清单,惊得脑门不禁冒汗。
“这……这么多?”董卓咽了咽唾沫,愕然说道,“开玩笑吧?一只铁疙瘩百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