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捧笛吹曲,是一支早年温彩教她的《牧羊曲》,声声入耳,陶治情操。
冬葵托着腮帮子,听得如痴如醉,更多的还是羡慕。
双双神色平静,垂头做着自己的针线活儿。
突地,只听青莺大喝一声:“哪来的梁上君子?有本事来,就不敢光明正大的露面么?”
温彩一怔,杜鹃停下了吹曲。
红燕也拔剑而出,一双警惕的目光扫过屋顶,黑影如鬼魅一般一闪即过。
青莺冷哼一声,“再不出来,可别怪姑奶奶不客气!”声音落,青莺纵身上了屋顶,果然,怡然阁下黑影重重。
红燕往袖里一探,“嗖嗖”之音一掠,只听有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有人低喝一声:“有高手相护,我们走!”低沉而又熟悉。
杜鹃早年跟温彩在马蹄山学会一些工夫,这会子冲下楼来,手里抄了一根棍子,二话不说,冲到中银针的黑衣人身上就是一阵乱打。
双双与梅三娘母女见状,寻扫帚,拿扁担、棍子的,冲到院门外将两个黑衣人噼哩啪啦打了一阵。
温彩从屋里传出不紧不慢的声音,“好了,把他们抛出去,不必给解药。”
红燕凝顿,“小姐,不问问幕后指使之人么?”
“他们就是做贼的,不问也罢,可惜这园子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红燕与青莺交换眼神,青莺会意,说不问,可她们两未必不会问,这两人的武功寻常,倒是其间有几个武功极厉害的。
温彩在屋里踱步:“红燕,江湖中有一个易容术,你和青莺可会?”
红燕摇头。
青莺道:“属下会一些。”
“好,从今儿开始,你就易容成我的模样。三月初一前,他们找不到我,计划就会落空。青莺,若是你被他们抓住,强行取你无名指三滴血你不必挣扎,任她们索取。”
青莺满脸惊疑:温彩似知晓对方的所为。
温彩则想的是:既然那三滴心血于冷家很重要,她为何要阻止,她的血是不会给的,但她可以让他们错取了青莺的血。
杜鹃问道:“小姐要躲哪儿去?”
“我自有躲藏之地。三月初二我便回来,明儿我就把接下来的事安顿好,你们也好有个头绪。我走之后,青莺扮成我的模样依旧住在这里……”
扮得再像,假的就是假的,但红燕、青莺来自御卫营,这应对的本事自比寻常人要强数倍。
温彩道:“明儿开始,对外就说怡然阁闹贼,我受了风寒,青莺代我装病。”她又细细地与各人分派接下来的工作任务,恐她们忘记,取了笔墨写下。
安王府。
听着侍卫的回禀,慕容悰惊道:“她身边有两个武艺高强的女护卫?”
冷昕在想:今晚进去的那座园子很大,园子、后山连成一片。虽是夜里,可依然能瞧见那园子风光独特,入得二门,眼前豁然开朗,那无名园可不是几千亩良田能比拟的,更像是一座精心建造的世外桃源。
慕容悰问冷昕,“他们的武功似哪个门派?”
冷昕道:“像是大内出来的。”
大内高手?这可是都皇帝培养的专用侍卫,难不成温彩是异世真凤的秘密被皇帝知晓,所以他才会派人保护温彩。
他必须要当皇帝!慕容悰握紧拳头,他该怎么办?若现在说娶温彩为正妃,皇帝一定会疑心他有二心。
当真是进退两难!
冷昕道:“殿下可知那无名园是谁人的地方,温氏怎会住在那里,身边还有此等厉害的侍卫?”
有太多的疑惑!无名园堪比皇家园林,雅致、静幽、美丽,处处巧夺天工,荷花池上的九曲廊桥,巨大假山上转动的风车,挂着世间绝顶的对联、诗作,珍稀奇特的花卉……
难道真是温彩的秘密被皇帝知道了,皇帝才将她安顿在那样美丽的园子里。
皇帝是要自己娶她,还是要留给他最看中的皇子……
一时间,冷昕心潮起伏。
慕容悰更是疑惑重重。
而这厢,温彩已经整理完近期日程,递给了杜鹃,道:“你们几个办事我很放心,明儿一早我就离开园子藏起来,若是雍郡王殿下来了,就告知实情,说我藏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小姐,若有要事我们如何找你?”
“不用找我。”她顿了一下,“找雍郡王拿主意,我相信他。”
“是。”
次晨天刚蒙蒙亮,温彩换了一身干练的随常衣袍,背了个包袱,在红燕与杜鹃护送下绕过后山的果林、小径,一路到了十里坡。
杜鹃直惊异地道:“天啦,这里与十里竟不到三里路程。”
温彩笑,她要去的地方许杜鹃猜到了。
“我走之后
,每过几日就照着方子给双双熬一剂药,只要她的头疼病不犯就没事。我三月初二就回来。红燕,你帮衬着杜鹃,青莺代我在阁里养病……”
她叫上红燕同行,便是想借红燕的武功防备周围寻她的人。
温彩沿着记忆中的路上了山坡,红燕与杜鹃站在那儿张望了许久。
红燕在想一个问题:温彩这是要藏在哪儿去?
十里坡,又是乱坟岗,总不能藏到死人墓!
这周围又有什么地方可藏?往北是皇宫的冷宫,莫不是那里有通往冷宫的密径。
温彩越往里走心情越好,上次被慕容恒警告之后,她再也没来皇宫了。
这一别,竟是几个月。
那些撒下的菜种、花种,如今也不知长势如何?
二月中的轻风,乍暖还凉,风拂过心头,令人心头舒坦。
她闭目吸了一口,能看到德妃住的院子,篱笆墙周围长着一片花草,虽未开花,但用不了多久,这里会是漂亮的花园。
她站在院门前,像以前一样,大声喊道:“秦姨、秦公公、小十,顺娘来看你们了!”
小十手握着扫帚,寻声而望,几月未见温彩又长高了,“顺娘!真的是你吗?听四哥说,你离开冷家了,你离开京城了……”搁下扫帚飞一般地过来,抓着温彩的手嘘寒问暖一番。
梦里,德妃和小十因为她的执拗孤苦一生,小十的驸马在西北剿匪时惨死。小十守了寡,后由冷淑妃做主,将小十指了个冷家庶子为夫。冷家人得势,小十又是个温顺性子,被那庶子欺负得很惨。
温彩想到这儿,将小十拉得更紧,“我好久没来,不是我不来,四殿下不许我擅自进出皇宫。我这次来了就要多住些子,住到三月份再离开。小十,我乖乖住在这儿,帮你们打理打理菜园子,侍弄侍弄花草,喏,这次来我又带了些花种子……”
德妃坐在窗下做女红。
堂屋,比上回来时多了一些东西,虽不是新的,但都是完整的,一张四方桌,四根条凳摆在花厅里,方桌上摆了喝水的茶壶、茶盏。
偏房里,德妃在绣花,屋里有琴台、小案、绣花专用的绣架,案上摆了笔墨,屋里也有些用旧的贵妃椅、绣杌等物,一瞧就是其他宫里不用换下来的旧物。
温彩拿了糕点出来,“小十还没吃早膳吧,先用些糕点,秦姨也用些。秦公公牙不好,吃这个正好,是松软的……”
德妃的眼睛一黯。
小十垂首含泪,险些滑落下来,低低地道:“去岁腊月十八夜里,秦公公没了。秦公公说他不想待在宫里冰冷的枯井里头,我便求了四哥,把秦公公的骨灰撒在这花园里。秦公公临死还念着你,念着春天时许会开的漂亮花儿,他生前一直在打理菜园和花草……”
那一个打小入宫从未享受到一天人间真情的秦公公,自从服侍了德妃,才被德妃赏了一个姓氏“秦”,他用心地服侍德妃,死了也要陪着德妃母女养的花。
温彩扭过头去,抹了把泪,想忍住不哭,可一想到那个可怜的秦公公就一阵心痛不已。
德妃道:“小十,你领顺娘在外头给秦公公烧些纸钱。要是秦公公知道顺娘来看我们,定会高兴的。”
温彩取了糕点,摆到盘子上,又拿到外头供了,一阵风过,冥纸的灰烬在空中飞舞。
小十用沉痛的声音道:“顺娘,秦公公收到你烧的纸钱,他很高兴。”
两人手拉着手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