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北河谷上游,鹰戎右部狼骑军营。此时距离赛珂单于挥师东进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留在河谷的这五千狼骑得到的命令是守住河谷,等待大军的归来。
然而当鹰戎右部大军顺利歼灭左部的消息传来,这些原本焦急等待的汉子们雀跃了好几天,只恨自己没能亲身参与这场杀戮,以解家园被毁、亲人被杀之恨。
大仇一报,五千狼骑紧绷在心中的一根弦骤然松了下来,他们渐渐抛开了赛珂单于留下“不准饮酒”的军令,开始只是一些狼骑头目小范围内的饮酒庆贺,三天后五千狼骑几乎人人都在饮酒,马**酒的香气一直顺着溪流散播到了河谷的下游。
这一日狼骑们照例在饮酒庆贺,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没有一丝防备——一支没有旗号的大军正朝着他们所在的方位前行,数量大约三万人,一万骑兵、两万步卒。
这三万人行动不算快,但是在距离狼骑军的营地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时,一万骑兵忽然与大军分开,朝着西北方向狂奔;而两万步卒则依然不紧不慢地朝着正北方向前进。
如果放在以前,詹北河谷周围突然出现不明旗号的大军,巡逻的哨骑早就将讯息传达到了军营之中;但这几日狼骑兵们放松了警惕,以为灭掉了哈勒温部这个心腹大患之后,草原上再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对他们产生威胁,狼骑的头目们便给哨骑放了假,等于是自己蒙上了双眼。
等到狼骑们听到自己后方的马蹄声时,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敌人的包围圈内——西边是一万装备着长矛、劲弩的铁骑,南方则是两万装备长戈和弓箭的步卒!
“敌袭!敌袭!”狼骑的哨兵发出尖锐的警报,狼骑头目们纷纷从营帐中钻出来,脸上还挂着微醺,当他们看到敌方的阵容时,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醉意顿时消失了不少。
“这样的装备,只有中原的大军才有!”赛珂单于任命的、负责守卫詹北河谷的狼骑统领立刻做出了判断,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骑上坐骑,密集如雨的箭矢便落了下来,这位统领很快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跟在狼骑统领身边的还有两个头目,他们方才还在与统领饮酒,但转眼间五千狼骑的指挥官就倒在了自己眼前,这二人顿时六神无主。
“快撤退!统领阵亡了!”其中一个头目失声大叫起来,话音刚落,他自己的前胸也被敌军射来的长尾羽箭击中,不一会儿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快撤快撤!”剩下的一名头目已然成了狼骑们的指挥官,他在惊慌之中连连下令撤退,自己快速跑向马厩,试图寻找撤退的马匹。
然而此时此刻的马厩中挤满了士卒,从发现敌袭的那一刻,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上马”,无论撤退还是进攻,马才是他们的依仗!
这名头目从士卒手里抢过一匹马,一跃上了马背之后,挥舞着弯刀对士卒们吼道:
“统领已经阵亡了!现在我是你们的统领!健儿们速速上马,我们要撤离此地!”
“不能撤!”忽然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在人群之中爆开,头目循声看去,竟是一个嘴上没毛的年轻小伙子。
“如何不撤?敌方乃是有所准备而来,论人数、箭矢我们远远不如他们,留在这里只是等死!”头目嘶吼道,不时地看着看着周围,此时敌方的第二轮箭雨已经落下。
那名少年身手也算矫健,避开了落在身边的三支长箭,对头目说道:“大单于命我们在此坚守,等候大军的归来!我们若是放弃了这里,就等于是断了大军回家的路!所以不能撤!”
少年的话如醍醐灌顶,令头目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一旦让中原的大军占据了詹北河谷,他们就能在谷内设置埋伏,等候回归的狼骑大军,将他们一网打尽,就像当时他们对偷袭的左部突骑一样!
头目未及多想,拔出腰间的弯刀,挥舞着高声喊着:“狼骑健儿们,随我冲杀!”
“冲杀”二字一出,那些已经骑上马匹的狼骑士兵立即驱遣着胯下骏马紧随头目而去,十骑、百骑、千骑,很快头目身边就已经聚集了两千多名精锐狼骑,他们跟随着头目居高临下朝着南方的步卒们冲杀而去。
“狼骑来了!”看着如洪流猛兽般的狼骑冲杀而来,那些排在前头、手持长戈的步卒们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大多是第一次上战场,而且面对着的是草原上战斗力最强的狼骑精锐,害怕是难免的。
“弓箭手准备!”两万步卒正中央架着一三丈高的哨台,哨台上的传令兵挥舞着旗帜对后排的弓箭手们发出了指令。
“射!”当狼骑精锐们距离大军还有两百步的距离时,传令兵下达了攻击指令,“嗖嗖嗖……”一连串弓弦弹拨的声响后,数千支长尾羽箭射向了滚滚而来的洪流猛兽。
箭雨落在狼骑大军中间,一时间不少狼骑中箭滚落马下,然而箭雨没有减缓狼骑兵们冲杀的速度,头目依然如猛虎下山携着滚滚的烟尘朝着敌人冲去。狼骑头目也的肩上也中了一箭,但他咬着牙强忍住痛楚,依然高举着手中的弯刀,带领着狼骑兵们迅速接近敌军。
“弓箭手准备!”步卒大军的高台上,传令兵再度发出了指令,此时距离狼骑大军只有一百步左右了。
与两万步卒酝酿第二波弓箭攻击的同时,两千狼骑也已拉满了手中的弓弦,双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拉响了手中的弓弦。
“嗖嗖嗖……”双方的箭矢呼啸着倾泻到了对方的阵型之中,一时间马匹的嘶鸣声、士兵的哀嚎声响彻山野。
“弓箭手准备!”高台上的传令兵看见自己前排的战友们一个个倒下,心中虽然焦急,但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指挥着后排的弓箭手们;与此同时前排没有倒下的步卒们挺起了长戈,操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着狼骑挺近。
“散!”对方的长戈步卒一动,狼骑头目便举着弯刀一左一右挥舞了一下,跟在他身后的狼骑兵们分成两股,朝着步卒的两翼迅速移动。
而此时高台上的传令兵见对方阵型有变,看了一眼站在高台下的军官,只见对方做了一个“分”的手势,传令兵立即挥动旗帜,后排的弓箭手们见到命令,迅速分成了两队,箭镞始终瞄着迅速移动的狼骑。而此时狼骑兵离前排长戈步卒也就五十步的距离。
“射!”传令兵的指令刚刚发出,对方的箭矢也已经落下来,然而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是挡在前排的长戈步卒,而是这些躲在后排的弓箭手!弓箭手一身轻装,没有装备厚重的护甲,而且排列密集,一时间不少弓箭手倒在了对方的箭矢之下,同时高台上的那名传令兵也被射落。
“鹰戎狼骑,名不虚传!”站在高台下的军官拄着佩剑,看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脸色显得愈加阴沉——他正是云西将军许从微。
许从微抬头看了一眼山上的狼骑军营,只见那里浓烟滚滚,从西北方向迂回进攻的骑兵已经杀到了狼骑的军营中。带领着云西军府骑兵的正是骑都尉梁颂麟,只见他手持一支长槊,左突右冲,甚是英勇。
率领着千余狼骑残兵与梁颂麟的大军对战的是一名少年,他手持一柄弯刀,带头与云西军骑兵厮杀,虽然容貌稚嫩,然其胆气和在那一刻爆发出来的决然胜过在场的众人!此人正是叶南部老族长的孙子,如今叶南残部的族长陌霜。
“时间还多得很,就先陪这些蛮子们好好玩玩!”许从微忽然收起佩剑,三下两下爬上了高台,拔出长剑,亲自指挥起战事来。两万步卒见主帅亲自上阵指挥,顿时士气大振,喊“杀”之声响彻云霄。
“盾甲兵上前!”许从微一声令下,从长戈步卒之中钻出一群手持铁甲的武士,将半人高的铁甲挡在长戈手面前,抵挡对方的弓矢。不过盾甲兵的数量有限,仅仅也就数百人而已,要想互得所有步卒安全,却是不可能的。
不过当盾甲兵出现的那一刻,围绕在步卒周围的狼骑兵们感到了一丝压力,他们的攻势有了一丝迟疑。
许从微要的就是对方的迟疑,趁着对手分神的这一刻,他命令弓箭手们再度发起了攻击;而此时弓箭手的箭镞离狼骑兵们不过百步,在这么短的距离上射击,命中率大大提高。
狼骑兵们纷纷滚落马下,而此时等待他们的是冰冷的寒锋,长戈手们在盾甲兵的掩护下步步逼近,将射落马下的狼骑兵一个个刺死!
狼骑头目见到此情此景目眦欲裂,他拔出肩头的长箭,将弯刀收回鞘中,勒着马缰子忽然调转马头,朝着另一拨分开的队伍飞奔而去;原本追随他的骑兵也都调转马头,朝着另一队汇合。
“李元疾留下的战法果然厉害!”许从微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