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谢相那里时,薛焕就注意到路氏的确有些不好,也不放心谢澜,提前离了宴席,赶过来看看。,。出‘门’时想起四房‘门’口还堵着一群地痞流氓,想起来就糟心,便和当值的锦衣卫指挥使打了招呼,借了几个人过来,想没到竟然派上了大用场。
谢澜被劫持时,用簪子在脖子上扎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在白嫩的脖颈上,暗红‘色’的血痂触目惊心,新换的衣裳的衣领上也沾上了几分血迹,配上泪眼朦胧的脸庞,叫薛焕看的一阵心痛。
“我这就去请大夫。”薛焕立刻说道,“你先回去照看你母亲。”
“好。”谢澜说道,看着薛焕高大沉稳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四老爷指着薛焕离去的方向,瞪着谢澜问道:“他是谁?”
谢澜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惹不起的人。”
说罢,转身进了‘门’,回去了路氏那里。
四老爷气的暴跳如雷,站在那里各种污言秽语骂了半天。
谢澜刚进路氏的院子,谢洛就迎了上来,说道:“我让人给五哥包扎了伤口,送回去了。”
“好。”谢澜点了点头。
四老爷为了让母亲死,连亲儿子的死活都不管了,再把谢衍承留在这里,已经没什么用了。
“父亲他……他怎么连五哥都不管了?”谢洛喃喃问道,“我以前总以为他只疼五哥一个人,现在看来,我们这四个子‘女’,在他眼里,算什么呢?”
谢澜摇头道:“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母亲的病要紧。你回去吧,我守着母亲就行了。”
“那我回去了。”谢洛见自己也帮不上忙,便点头回去了。
路氏还在昏‘迷’,身上滚烫,头上放的降温的帕子换了一条又一条,口中‘迷’‘迷’糊糊说着话。
谢澜趴在路氏身上,勉强能听到路氏喊着:“澜娘……”
“母亲……”谢澜握紧了路氏的手,眼泪滴到了‘床’上,很快渗入到了被褥之中。
在得知今日母亲和汪氏是来商议她和路腾婚事的时候,谢澜心中对母亲不是没有埋怨的。她喜欢的明明是薛焕,母亲非要把她许给路腾,而且路腾外表谦和,实则高傲刚愎,心比天高,对她多有不满。
但现在看到母亲躺在‘床’上,人事不省,‘性’命垂危,昏‘迷’中还挂念着她,谢澜心中对母亲的埋怨消失的无影无踪,若说这世上唯一一个全心全意为她打算,为了她连‘性’命都可以不顾的人,只有母亲了。
今生母亲病重垂危,父亲却拦着不让大夫进‘门’,为的就是让母亲赶快死了。
那前世,她被骗嫁入林家,被林家人带到芜湖庄子上后,母亲很快就忧愤而死。母亲的死,是不是也是父亲不让大夫进‘门’,让母亲缺医少‘药’,活活病死!
路氏很快又陷入了昏‘迷’,若不是还有微弱的鼻息,谢澜几乎以为母亲已经去了。
焦妈妈又给路氏换了贴在额头上的帕子,劝谢澜去歇一会儿,吃点东西。
“您中午到现在,滴水未进,可怎么行?等太太好了,您却病倒了,太太该多伤心啊!”焦妈妈劝道。
谢澜从路氏‘床’前站起了身,走到了院子里。
弯弯的月牙挂在半空,散发着清冷朦胧的光。庭院里空‘荡’‘荡’的,檐下的灯笼随着秋夜里的凉风晃动着,烛火飘忽,冷凄萧索。
谢澜茫然的站在那里,浑身发寒。
倘若和前世一样,她活着,母亲却因担忧她而死,她该怎么办?
她还要背负着害死母亲的沉重枷锁,苦闷艰难的活下去。
想到这里,谢澜就觉得前路一片黑暗,活着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层层涌来的悲伤和愤怒像高涨的‘潮’水一般,几乎要把她从头到脚淹没掉。
这当口上,一直守在‘门’口的文娟跑了进来,又惊又喜的叫道:“薛大人来了!”
谢澜猛然惊醒了过来,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看到薛焕领了几个人,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那些几乎要把她淹没掉的负面情绪,就像是散掉了‘阴’云的山谷,遇到了灿烂的金‘色’阳光,退散的无影无踪。
看到薛焕的一刹那,谢澜‘精’神大振。
“薛焕!”她叫道。
薛焕冲她温和安抚的笑了笑,指着跟着他进来的几个人,说道:“快请大夫进去看看。”
谢澜连忙上前掀开了路氏屋里的竹帘。
大夫一共有四个,剩下的是给大夫背‘药’箱的学徒。这些人说是大夫,却穿着官服,把四房闻讯出来伺候的下人们看呆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今日太医院当值的只有一个副院判,我只好多请了几个。”临进‘门’时,薛焕解释道,“等明日再请院判过来瞧瞧,看‘药’方什么的可有需要增减的。”
谢澜这才意识到,薛焕给她母亲请了四个御医过来诊病。
四房的下人们也惊呆了,回过神来后‘交’头接耳,崇敬‘艳’羡的眼神看着那四个御医。
大夫们先是仔细询问了病情,轮流把了脉,又看了之前路氏用过的‘药’方。四个人很快商量了下,推举了一个胡子‘花’白的大夫出来,先给路氏扎针,剩下三人轻声商议着‘药’方。
几根细如牛‘毛’的针稳稳的扎进了路氏头上和身上的几个‘穴’位当中,大夫来回轻轻捻动着。
谢澜揪心的看着,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
“不用担心,杨大夫的针灸是他的拿手绝活。”薛焕安慰道,“我小时候只要拉肚子,我母亲就请杨大夫来,不用开‘药’,他往我肚子上扎一针就好了!”
“那么厉害?”谢澜惊讶的问道。
薛焕笑着点头,“你放心好了。”
施针的杨大夫慢慢的拔,出了扎进去的银针,路氏很快悠悠转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母亲!”谢澜又惊又喜,扑到了路氏‘床’前。
路氏艰难的伸出了手,握住了谢澜的手,说不出话来。
杨大夫说道:“赶快趁病人这会儿清醒,买了‘药’煎服下去!否则过一会儿,病人还会昏‘迷’。”到时候情况就更加凶险了。
焦妈妈连忙接了方子,带着两个管事出‘门’买‘药’去了。
透过内室的珠帘,路氏看到了站在珠帘外的薛焕,白‘色’的衣袍上沾满了灰土。
谢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轻声说道:“母亲,是薛大人请来了宫里的御医给您治病。”
路氏眼睛眨了眨,滚烫的热泪顺着眼角淌到了枕头上。
都说患难见真情,倘若薛焕对她的澜娘只是玩玩而已,怎么会接二连三的救助她们?从今天在外面救下谢澜,到现在,想必是一刻都不得空闲,都在为谢澜奔走。她真是瞎了眼,才会一‘门’心思的认定了自己的侄子好!
“母亲,你什么都别想了。”谢澜伸手抹去了路氏脸上的泪水,轻声劝慰,“等你病好了再说……为了我,您也得好起来!”
路氏说不出来话,眼泪流的更加凶猛了,看着谢澜,眨了眨眼睛。
她一定要活下去,否则澜娘可怎么办?她若是没了,澜娘孤苦伶仃,薛焕再有情有义,终究是个外人,管不到四房内部,四老爷想卖掉澜娘换钱,谁能挡得住?
路氏醒来没多久,就渐渐的支撑不住了,幸好这个时候焦妈妈已经煎好了‘药’,用调羹慢慢的喂了路氏喝了下去。
喝过‘药’后,路氏又睡了过去,只是与之前的昏‘迷’不同,路氏气息平稳了许多,额头虽然还热,却不像之前那么烫的吓人了。
焦妈妈‘摸’着路氏的额头,喜极而泣,连连称赞道:“到底是御医,给皇上看病的,就是厉害!”
路氏睡着后,几个大夫又进了内室,给路氏把了脉,说脉象已经逐渐平稳下来,只是‘药’还要继续吃,夜里也要人一直守着,若是病人情况有不好,就再去请他们过来。
薛焕让谢澜守着路氏,他把请来的大夫送了回去。
直到半夜时分,薛焕才回到四房。
“薛大人,您先回家吧。”谢澜很是过意不去,“您为了我,都忙了一天了!”
“真不用我守着?”薛焕问道,亲眼看到四老爷那副嘴脸后,他有些放心不下。
谢澜重重的点点头,又扯着薛焕的袖子,小声说道:“我觉得四老爷很奇怪,今日他不让大夫进‘门’给我母亲瞧病,显然是存了心要看着我母亲病死,他一向瞧不起我母亲的出身……可让人想不通的是,我把谢衍承绑了过来,往他身上戳了一剪刀,四老爷眼睁睁的看着,都不肯放大夫进来!谢衍承是四老爷的命根子,他连谢衍承都不顾不要了,实在太奇怪了。”
除非是他找到了比谢衍承对他来说还重要还有意义的东西,和他即将得到的东西比,路氏甚至谢衍承的命都不值一提!
薛焕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原本是打算开口的,然而看谢澜一脸的疲惫不堪,内室里路氏还躺在‘床’上昏睡,实在不忍心再说些什么打击谢澜,便柔声劝慰道:“澜娘,先别想那么多了,我去打听下消息,明日一早,我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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