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棠知道这会儿的陈宴,是不能喝温牛奶的,毕竟才从抢救室里出来,必得严格遵照时间才能用餐。
而她执意这会儿去将牛奶买来,是因不过是两瓶热牛奶而已,买来也容易且也是举手之劳而已,她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无心再在这个时候,再让陈宴脆弱不堪的心继续失望。
“谢谢。”
然而陈宴的目光根本就没朝牛奶扫去一眼,他那双死水压抑般的眼睛,依旧紧紧的锁着她,连带脱口的嗓音也依旧的沙哑断续,仿佛绷着一种难以言道的情绪,脆弱而又无助。
周棠静静的凝着他,没说话。
其实她真的不太习惯这种样子的陈宴。
哪怕在高中遭受逆境的时候,哪怕是被人群殴得住进医院时,他也从来没有这样的绝望与狼狈过。
那时候的他,虽性格冷漠,但每天却又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浑身充满了不服输的干劲儿。
那时的他啊,狼狈而又刚毅,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吸引感,让她为之颠倒为之臣服。
但如今的他,被王素芳的死亡给压弯了所有的脊梁,耗尽了所有的勇气与沉稳,从而彻底变得,不像他了。
周棠的心再度蔓延出了几丝复杂。
待沉默了好一会儿,她低沉沉的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人也不可能不经历离别,所以陈宴……”
话还未落,陈宴哑着嗓子说:“我都知道,可如果不是我的大意,我妈还能多活几十年,如果不是我让杨莹有了可乘之机,我妈还会好好的活着。”
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力与疲倦,内疚与愤恨。
周棠下意识的噎住后话,便看到了他那深邃压抑的眼睛,竟再度的红了红。
也似乎这些日子,她经常能看到他猩红的眼尾,经常能直观的触及到他的脆弱。
陈宴和徐清然最大的区别,是能将所有的脆弱与狼狈,毫无保留的朝她展露。
意识到这点,周棠的脸色也微微的变了几许,脑子里又想起杨莹和王素芳的事,一时间,心头也怅惘无限。
她开始顺着陈宴的话说:“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是继续情绪崩塌的疗伤,还是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为王素芳报仇。
陈宴却没回答。
他的眼睛充满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一时间让人看不透彻。
周棠也难得的有耐心,静静的站在他床边,静静的等候。
直至时间无声无息的过了好久,周棠才听到陈宴哑着嗓子说:“我不会让杨莹好过。”
这话乍然入耳,周棠稍稍紧着的心陡然的松了几许。
还有仇恨就好,还想着不让杨莹好过就好。
至少这样,陈宴还打算振作起来,还打算报仇,而不是彻底的颓废下去,一蹶不振。
周棠低声说:“为芳姨报仇,的确该做,只是,你的身体情况很不容乐观,在报仇的同时,也要注意身体。我也相信,比起报仇来,芳姨在天之灵,该是最希望你能安然无忧,健康平安。”
说着,眼见陈宴目光抑制不住的皱缩了几许。
周棠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毕竟,你是芳姨穷尽一生都爱着的人,所以无论如何,哪怕是为了芳姨,你也得好好活着。”
周棠的嗓音放得很轻,语气也放得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