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榜武评?这又让江湖卷起来了?”虫二居里,老赵剑仙抱了一筐新鲜摘下的蔬菜,浮入了厨房。
李凡松跟小飞轩,到底还是在草长莺飞,阳春二月的时候返回了照晴峰。
此刻小飞轩正在为灶台添柴,李凡松偷偷摸了进来,戳了戳小飞轩的背,小飞轩回过头,斜乜了他一眼,又转头烧火去了。
李凡松又捅了捅小飞轩,在他耳边轻说了两句,小飞轩无奈,将手中的柴捅到了李凡松手中。出了厨房,在庭院内看正在劈柴的理师叔去了。
“师父,徒儿这次下山,过得还好?”李凡松一边烧火,一边问道。
“不好,没有你气我,我倒是不舒坦起来了。”老赵剑仙没好气地回应道。
“那师父可有想念我?”李凡松咯噔了一下,又问道。
“有余理陪着,差点忘了还有个徒弟叫李凡松了。”老赵剑仙的双手在水里拨弄着青菜,全是人间烟火,毫无飘飘仙气。
“师父,这次我下山,救了一个美女。”李凡松心虚说道。
“嗯。”老赵剑仙浮在洗菜台前,将洗好的青菜甩了甩,甩去叶片上的水珠。
“我还救了一对婴儿!”李凡松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师父,要是您能下山,肯定遇到的比我还精彩!”李凡松偷偷道。
“精彩吗?”老赵剑仙甩了甩沾水的手正打算隔空弹一个脑瓜,想想又算了。
“师父。。。其实我跟飞轩去了一趟雪月城。”李凡松弱弱道。
老赵剑仙开始淘米,然后突然放下淘米的动作:“雪月城一个月前就给我来信了。”
说完便继续淘米。
“信上。。。说了什么?”刚壮起胆的李凡松又萎了下来。
“管青城山要八百万两银子。”老赵剑仙道。
“啊!!!”李凡松大惊,“那,师父你。。。”
“我一个种田的,去哪里种出八百万两给他雪月城。”老赵剑仙保持面白无须,面如冠玉的样貌却是看得像个比李凡松大不了多少的少年。
“你去雪月城干什么?净破坏公物了?”老赵剑仙问道。
“那个,弟子对那雪月剑仙心神驰往,所以。。。就去看了雪月剑仙一眼。”李凡松鬓角开始湿润了起来。
“就看了一眼而已?”老赵停下搓米的动作。
“还。。。问了剑仙一剑。”李凡松道。
“如何?美吗?”老赵剑仙问。
“剑仙还了两剑,美!也凶!”李凡松说到这个,有些气愤。
“你跟我一样运气好,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也。。。。什么!”老赵正想感慨,突然回味过来,“两剑!?”
识海中的道剑仙,也张开了双眼!
“剑名!”老赵问道。
“一名,月夕花晨!一名,瑞雪丰年!”李凡松说道,“月夕花晨美!但那瑞雪丰年,干脆改名恶雪凶年算了!”
雪月剑仙的两剑,差不多都让李凡松吃了下去。
瑞雪没感受到,恶雪却是吃了一嘴。
“她竟然练好了那一剑,那她怎么不来找我!”老赵来这边那么久以来第一次生出被人爽约了的委屈,“不知道多耽误事儿吗!有那一剑提供的授粉率!哪里还用那么担心灾年荒年!”
老赵剑仙有些生气,这下李凡松但是慌了,剧本不对啊,师父不应该是对我生气吗?怎么生气对象变成了雪月剑仙了?
“那啥,师父,我还有请过雪月剑仙来访青城山的。”李凡松连忙补充说道。
“哦?那她怎么说?”老赵剑仙将米水倒了,飘到李凡松面前,掀开灶头的锅盖,将米蒸了上去。
李凡松想了想当时的情景:“我师父快要死了!求雪月剑仙上青城山见我师父一面。”
嘿嘿尬笑了一声,心中想到:“这玩意!打死都不能说!一会儿还得跟飞轩统一口径!”
“编好了吗?”老赵已经把锅盖盖上了,李凡松还是不说话。
“没。。。没什么,师父,我这次还给你带回来了一个担运的工具。”李凡松连忙撇开话头。
“就是现在站在虫二居外面的那个?”老赵剑仙打趣,“你也会带女孩子回家了?”
“啊?师父,你咋知道是女的?”李凡松惊讶道。
老赵撇了他一眼,轻飘飘地浮出厨房,对着院子里的余理道:“柴够用了。”
“是,师父。”余理放罢斧头,虫二居内桃师已经打了花苞,葡萄也抽了新条。
“去,开门。”老赵剑仙说道。
余理把虫二居的门打开,两旁缀满了花生米粒大小花苞的李树从照晴峰山脚一直延伸到虫二居门口,而此时,虫二居的门口却俏生生地站了一个人。
玄色的道袍也掩盖不住那股青春的饱满与芬芳。
余理开门一愣,竟然是忘了说话。
老赵剑仙只好自己悬浮过来。
“晚辈,终南山诠真教,坤道,孙阳。见过青城紫薇天师道剑仙,赵玉真前辈。”孙阳站在门口,低头作揖,“晚辈此次见到道剑仙,内心难以平复,十分高兴。”
“有多高兴?”老赵剑仙突然脑子一热,没头没脑来了一句让人家没法接的话。
孙阳不解地抬起头来,却惊艳了老赵剑仙一番!
眼前的孙阳,长得如前世的美人叶全真的十六岁时候一般。稚气未脱,但眉目间有少年的英气,又有少女的娇气。
清新如同初升的太阳,阳光洒在那含露珠的橘子叶上一般,极其特殊的长相,气质可清冷可幽怨,眼尾上扬可凌厉,眼尾下压可清纯。
面无表情的孙阳,气势逼人。低眉浅笑之时,又楚楚动人。
让老赵剑仙一恍惚。
孙阳也是,一朝见到了道剑仙的皮相,心思却紧张了起来。
“晚辈,晚辈高兴得无以言表,那个晚辈师从终南山的重明真人王重明。”孙阳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便胡乱说了些自己的身世,“家师他,家师他目生重瞳,又颇爱那传说中的神兽重明鸟。故自号重明子。”
老赵剑仙回过了神,马虎地应了一句:“那你有没有师叔叫周伯通什么的?”
听到老赵剑仙问话,孙阳没由来的一阵欣喜:“家师据说确实有过一个师弟,不过,诠真教上下都不曾见过这位师叔,也不曾知道师叔的名讳。”
“此次你到青城山来找我?是为何?”老赵轻轻问道。
“与道剑仙高足同游历了一番,从他口中获知许多闻所未闻的道理。”孙阳答道,“故心生向往,而想来求学于道剑仙门下。”
“我就一个种田的。。。”老赵剑仙浮在半空中,被孙阳打断。
“道剑仙前辈,解剑归田的大毅力,此间并无多少人可有!”孙阳慕强,在雪月城对雪月剑仙心生敬佩,自然也知道进入剑仙之后再放下剑需要多大的毅力。
“也罢。”老赵剑仙不再纠结,“跟我学,可是很累的。”
“我孙阳自小就不弱于男子!”孙阳说道。
说完,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酒坛,道:“道剑仙前辈,这是我在雪月城那边买的稔子酒,还请前辈笑纳。”
“小孙有心了,先进来吃饭吧。”老赵剑仙结果稔子酒说了一句,然后拍了拍余理的肩膀,“去,准备做菜盛饭。然后把之前静怡师叔跟月光所住的屋子收拾一下,给这位孙阳师侄住进去。”
“买酒,那是我的点子!”李凡松心中怒道,不过当时为了救飞轩,忘了。
李凡松刚风尘仆仆赶回来,学习的事,放到第二日再说。
第二日卯时,一身练功服的孙阳,远远看了一眼凉亭中正在翻阅一本《西行游记》的老赵剑仙。
艰难地坚持一个剑姿,偷偷地问了问身边的李凡松:“道剑仙都是这样教你们的吗?”
“孙阳师叔。你这个问题,我以前也问过。”小飞轩偷偷替李凡松回应道。
“这也算修行?”孙阳咬着牙不解。
“总比扎马步保持一个姿势好多了。”李凡松跟余理“站军姿”是最老道的,故而目前最得心应手。
“孙阳师妹,你的性子还是得磨啊。”余理一板一眼道。
孙阳年纪上还比余理跟李凡松小了个把月,故而只能当师妹了。
到辰时了,老赵剑仙一句剑礼!众人收剑,休息了起来。
等到这帮小屁孩休息够了之后,老赵剑仙唤来余理,道:“这孙阳师侄,初来乍到,就先安排她去汲水灌溉吧。担运的话你们俩跟飞轩去便好了。”
孙阳在一旁,尖着耳朵听着,听到了“担运”二字,想到“道剑仙身负青城山百年武运”。便不等余理回话,便跳出来道:“道剑仙前辈,我孙阳自幼便不服输于男孩子!凭什么男孩子做得,我做不得!”
“你确定?”老赵剑仙嘴角流露笑意。
“确定!”孙阳坚定答道。
去瞟到李凡松与飞轩在艰难憋笑,最为忠厚的余理也一脸怪异。
“行吧,你们就带她去体验一下担运吧。”老赵剑仙道。
日过中天,在照晴峰山脚下,余理父亲搭起来的草凉亭,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三叔侄。
“不怪我,师父都说了,本来安排你汲水灌溉的。是师妹你自己跳出来说要跟着担运的。”余理正气道。
“诶,一路回来,你也没问过我们担运是什么!”李凡松跟飞轩报团道。
“所以说,你们青城山上的担运!实则就是去挑粪!?”孙阳恶狠狠问道。
“对,是师父说。。。”李凡松没说完,又被孙阳打断。
“既然是道剑仙前辈说的,那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孙阳好似转了性子一般,“道剑仙前辈如此设计,定然是有什么深意。”
三人惊呆,头一次那么近距离地体会到自己身边的人双标。
午时过后,礼天司。
老赵又开始传授一些超越了维度的东西。
“只见那唐玄奘,一拳砸碎了五指山,一手捏住那压在五指山下齐天大圣的脑袋,提了起来,朗声问道:猴头,是你陪我上西天,还是我送你上西天?”
老赵剑仙的声音戛然而止。
“师叔祖,你讲的这个根本就不是《西行游记》!”听得津津有味的飞轩突然反应过来,道,“那江流僧那么厉害,怕是去西天请如来禅位的吧。再说了,能一拳砸碎五指山,还有什么必要带那弼马温去取西经。”
状元公陈光蕊被贼人杀身盗官,妻子诞下陈玄奘,便放上木盆随江流去,被一主持抱养,才有了金蝉子江流儿。
“上课了!什么《西行游记》。”老赵剑仙一敲教鞭,“我何时跟你们说过我讲的是《西行游记》?”
“今日我们讲一讲,数学归纳法。”老赵讲道。
“什么叫数学归纳法呢?说这个只是,我们先来了解一下一个夹逼定理。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保证严格单调的函数,求到某一点的左边的点大于零,且右边的点也大于零,那么这一点也必然大于零。”
老赵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单调递增的直线,在直线上点了两处点。
“那么归纳法呢?是从个别事实概括出共性的方法。”老赵剑仙道,“比如说赵御贞是人,赵御贞会死,就能被归纳为会死是人的共性,是人都会死。”
听得台下四个小屁孩一愣一愣的,看到如此,老赵剑仙便换了个例子:“也可以说,太阳今天都从东边升起,明天也从东边升起,那么就能归纳为太阳每日都从东边升起。”
堂下四个学生这才脸色恢复了过来。
道剑仙在识海内轻笑道:“老赵剑仙,他们还不能接受唯物呢,别用那么吓人的例子。”
“如此,随处可见总结世间的道理,居然第一次被道剑仙前辈提炼出来。”孙阳有些吃惊道,“找共性谁都可以找得到,但是提醒世人去找共性!这是授人以渔!”
看着在礼天司的讲台上,兴奋讲课的赵御贞,心中暗想道:“先以剑姿苦其心志,再以务农劳其筋骨,最后再辅以教育。这就是道剑仙吗?”
不得不说,确实孙阳不弱于男孩,几日便能适应了老赵剑仙所搭建的环境。
并且,女孩早慧于男孩,青春期抽条之后的姑娘,心思可比一心想纵马江湖的男孩细腻多了。
第二日担运结束之后,老赵剑仙又开始讲起来极限。
“在北离更北更西的欧罗巴地界,有一人追前面一里之外的爬行的江中使者,此人每一息都可赶上与那龟的距离一半。请问,此人是否永远都追不上这只乌龟。”老赵剑仙提出这个前世着名的芝诺悖论。
“人怎么可能追不上乌龟!”李凡松道,“师父你这个问题,一点都不好玩。”
“卜”地一声,被隔空赏了一个栗子,老赵剑仙道:“好好动笔算一算,这道题帮助你们理解何为无量。”
“一息之后,相聚半里,两息之后,相聚。。。”李凡松就这般算了一下,越算越惊。
“师父。。。这。。。难道真的追不上?!”李凡松算了几十步之后,还跟那乌龟相差半丈,半尺,半寸。
“无量。。。”孙阳看着李凡松的计算。
“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老赵剑仙道,“是你们理解的无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