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的光芒把森林照得如同白昼,我被萤火的光照得睁不开眼睛,只好用双手双脚使劲儿划拉,萤火虫被我踢散之后又重新汇聚起来,不管我怎么踢都不能打破这种被萤火虫包裹着的局面。
百虫和甜甜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如论怎么喊他们都没有回应,如果我想要离开这里就只能靠自己了。我从裙摆撕下一条窄窄的带子,蒙在眼睛上,四面八方都是罗绮的脸,我决定视而不见,然后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发起攻击,试着去找突破口。
萤火虫好像棉花一样,打上去或者踢上去都没有反应,萤火虫组成的假罗绮也没什么动作,只是或站或行走,时不时朝我微微一笑。不管我怎么发动攻击,这些萤火虫的数量也不会减少,我决定停手,既然这些萤火虫不会攻击我,那我就忽略他们好了。
我从树上折了一根树枝,干脆闭上双眼,把树枝当做盲杖一边探路一边前进。耳边“罗绮”道:“阿袂啊,你为什么不回来呢?你回来带我一起吧!师父他们一直在争吵啊。捕灵人没有了团结,怎么继续维护人间和平啊?”
我封住了听觉,决定不听她唠叨。罗绮绝不会像这样唠唠叨叨,更不会说师父的任何闲话。林子里除了我走路发出的声音外,寂静无声,面前的萤火虫围着我四处飞舞。树枝敲着地上的泥土没有声音,除非我不小心打在树干上发出啪的一声。
我一直向前走着,面前的景象一直没有什么变化,萤火虫的光芒只够照亮面前一小块地方,手里的树枝被我敲断了几次,慢慢地失去了它作为拐杖的作用。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腿和脚都觉得有点疼,我干脆坐了下来。我刚摸到一棵树下,面前的罗绮就消失了,萤火虫组成了新的景象。
是苦栖山南峰。
通往苦栖山南峰的路上一片破败。昔日里繁花盛开的乐欢树被人连根拔起,树下的石头桌椅被推得东倒西歪,师兄弟们在路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身下鲜红色的血液流淌了一路,像是一条红色的小河,偶尔有乐欢花瓣飘落在这些血液上面,立刻被粘得牢牢的。
瘦瘦的五长老被挂在了倒在通往南峰的一条路上的树干上,四肢像是破布娃娃一样摇摇摆摆;六长老的酒葫芦被人踩碎了,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十长老双目圆睁,四肢被钉在了高高的山上,伤口处的血液汩汩流下,滴到了躺在地上的师父身上;师父被人割了头颅,身首异处;去往南峰的路上,青鸟被拔光了羽毛,脖子几乎被打成了绳结,躺在石阶的一侧一动不动;二长老在苦栖树下奄奄一息,雪白的袍子被鲜血染红了大半,眼睛被捥了出来,一张眼睛血肉模糊。
苦栖树的枝条被人砍得七零八落,变成了一棵光秃秃的树干,树皮也被刀划了几十道。整棵树黯淡极了。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苦栖山会是如此景象?”往站在我面前。
我浑身都湿透了,手里的木棍被我折了几道,断口处的碎木头刺进了手掌里,也浑然不觉疼痛。
往轻轻蹲了下来,抬手拭去我脸上的泪水道:“你知道苦栖山多无耻吗?世间一切皆有生死,唯独苦栖山掌控着人间的真正命脉,你可知你们的大长老二长老随手一挥就可以毁掉一个文明?那是历史发展了多久才积累出来的?”他稍稍用力地握住我的肩膀,我颤抖的身体终于安稳了下来。
“凭什么别人要经历这生死悲痛,苦栖山却能无根无基,无牵无挂,无权无念,不思不辨,不缓不徐,不攻不退。世间灵元皆可净化,目无所见,心无所向。可笑!”往似乎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脸上甚至带着笑意,只是他每说一句话,身后的萤火虫就如同飓风一样飞舞的动作就越激烈。
我悄悄地打开又合上手指,刚刚情绪过于激动,身体反而僵化了。
往笑了笑道:“苦栖山懂什么?!”
我积蓄了力量,趁着往背对着我的时候一股脑地打了出去,可是眼前的往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毫发无伤。我摔倒在旁边的树下,打出去的灵力穿透往的身体,悉数打在他身后的树上,看起来氤氲着湿气的树轰的一声烧了起来。
往扬了扬嘴角道:“无知。”说完便重新化作万千萤光。
不远处的火势快速地蔓延着,我挣扎着重新折了一根树枝,撑着身体往水汽多的地方挪。心里担心着我和百虫、甜甜他们的世界是不是连着的,我是进了幻境,还是仅仅和他们走散了而已。如果是走散了,这里森林着火,肯定也会殃及到他们。
我又大声喊了他们几声,没有任何回应。我着急地喊着,火势越来越猛,照亮了整个天空,像是一条火龙追逐着往我这边跑来。树叶上的水分加上林子里的雾气蒸腾起来大量的烟雾,也都朝着我涌来。
我趴在地上艰难地挪动着,想要快点逃离这里,可是我越是努力,身体越是不配合,恍惚间,我好想听到又水流动的声音,我用力地拽着地上的草,想要爬的快一些,没想到用力过猛,一下子翻了过去,前面的地方看似平坦,实则是个坡度较缓的陡坡,我顺着陡坡一路滚了下去。
烟熏雾绕,再加上连续滚动造成的冲击,让我在滚动的过程中逐渐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空万里无云,身下是一整块完整的石头,耳侧有哗哗的水声,这里像是一个天然的坑穴,四周都是石头墙壁,像是一座石头做成的水桶。
难道我又回到了最西侧?我疑惑地看了看身边,东边太阳底下是一帘瀑布,瀑布把下方的石头砸出了一个水潭,百虫正在离水潭不远的下游搜寻着什么,甜甜蹲在水池旁边不时伸出手指一下,百虫就跑过去看,有时会突然俯下身做环抱的动作,看起来是在捉鱼。
我喊了一声:“百虫、甜甜。”声音有点沙哑。
百虫和甜甜看向我,飞快地朝我跑了过来。
“罗袂大侠你醒了?我可担心你了。百虫大哥说这片林子怪得很,要是不小心就很容易被她迷惑,在林子里一直到死。我还小呢,我还有很多好吃的没吃,好玩的没玩。我不想死呢!”甜甜趴到我身边,看起来没怎么受伤。
“你怎么样?”百虫把手放在我额头,问道。
“没事。我怎么会到这里了?”
“我们在那个瀑布下的水池连着的河里发现得你。”
“对了。”我突然想起了自己不小心在森林里放的火,“你们怎么样?我碰到往了,本来想打他的,结果不小心把林子烧了,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甜甜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道:“好可怕好可怕。”
百虫无奈地把甜甜揽过来,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道:“我们遇到的幻境是跟甜甜的小时候有关。”
甜甜没有小时候的记忆,用他的话来说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个小孩子。那时候的厝龙渊比现在漂亮多了绿色的植物,厝龙渊底部也没有这么多复杂的天气,一年四季温暖如春。之后的谷底的天气就变得越来越冷。
有个红衣服的人在谷底肆意破坏谷底的生态系统,他脾气暴躁得狠,动不动就要把谷底冰冻起来,小范围的冰层逐渐变厚变得大了起来。有一次那个红衣服的人起水淹了厝龙渊谷底之后发现效率比较高,就每隔一段时间起水一次。那时候甜甜还是个每天跟他的水族朋友们到处玩耍的无忧无虑的小鱼,经常跟着他的水族朋友乘着起水到处旅游。
那个红衣服的人不知道怎么地就注意到他们了,就做了个竹笼,把甜甜和他的朋友一起抓了起来,当着甜甜的面把他的朋友烤了吃,时至今日,甜甜还是能记起他的朋友被烤熟的时候的味道。
甜甜当时的个头比较小,被卡在了竹笼的缝隙。那个红衣服的人以为把所有捕到的鱼虾蟹都倒了出来,就没在管,只是就着火堆颇为斯文地吃着烤鱼和虾蟹,身上连一点蟹壳碎片都没有。等那人吃完了,甜甜就从筐里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