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的立场也决定了,他们两家绝对不可能真正翻脸!
明面儿上喊打喊杀,暗地里勾搭成奸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这种情况下。
再清理行商陈家,就既有可能是给自己提前扫清了障碍,也有可能是白白消耗自己的力量给对手与王家庄做嫁衣。
正常人面对这种局面,自然是……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这个空隙,就是陈胜给自己争取的时间!
于是乎,陈县之内就形成了这副诡异的平衡。
谁都想先下手为强。
可谁都不敢乱下手。
也分不清该先对谁下手!
于是乎,大家就都这么挺着!
看谁先挺不住!
同时,他们心头也都很清楚。
当下的这个平衡,非常非常的脆弱。
一丁点风吹草动,可有可能引发一场乱战!
……
陈胜还算淡定。
时间站在他这边!
每过一日,外出的红衣军就多归建一支,他手头的力量自然也就更强一分!
每过一日,他手头的信息就更充沛一些,对陈郡局势的把握就更精准一分!
每过一日,他作出的布置就再严密一些,可供他选择的道路也就再多一条!
与熊氏、李氏和王家庄他们那种自上而下的信息渠道不一样。
行商陈家的所有信息渠道,都在陈郡金字塔社会的中下层。
缺点是,他所能收集到的信息会有一定的滞后性,特别是关于陈郡高层的信息。
比方说,郡衙强行分摊徭役的消息,他事先就没收到任何风声。
郡衙的人都找上门了,他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凭感觉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最后还得冒险请陈喜过来,才从他口中得知这个信息。
优点是,一旦他展开对某一件事情的调查后,他能收集到的信息会严密到远远超出熊氏和李氏他们所能想象的地步。
比如说,郡衙慢着李氏将三千郡兵尽数调入了陈县之内,分别囤于四城区的事。
陈胜不但知道,还清楚那三千郡兵分别囤积那几个坊市之内,由何人统领,每日的吃食又是用什么方式瞒着李氏送过去。
再比如说,王家庄玩了一手灯下黑,将长房男丁尽数隐藏在陈县内,却没料到熊氏秘密在他们隐藏长房男丁的那些宅子周围都安插了家将加以控制。
陈胜不但知道,还清楚熊氏派出去的那些家将之中,哪几个与李氏有着不荤不素的关系,甚至还知道李氏正在密谋暗杀王雄长子王骁嫁祸熊氏!
他虽然每日足不出户,在他的隔空调教下,猛虎堂这只八爪鱼,正在发挥它本应发挥的作用!
所有人都在暗地里打磨着爪牙,耐心的等待着。
等待着石破天惊的那一日!
但他们等待的消息,却迟迟都未到。
好消息、坏消息,一个都没有!
就像是陈留郡那支黄巾军和昌邑州府,同时犯了拖延症!
……
九月初九。
数十骑自拓县方向入陈郡,秘密进入陈县北城外之李氏族地,一夜未出。
翌日清晨。
郡衙悍然调集三千郡兵,包围李氏族地。
李氏不得已之下,交出少族长李由与熊完为质。
郡衙撤回千五郡兵返陈县,仍留千五郡兵封锁李氏族地!
脆弱的平衡,终于打破了……
……
初十晌午,三千郡兵仍旧包围着李氏族地之时。
陈胜在陈刀的护持下,出现在长安坊内的一座不起眼的二进院之内。
略作粗略乔装坐于院中饮酒的王擒,眼见陈胜到来,脸色大变的一骨碌爬起来,失声道:“胜、胜弟,你为何在此?”
他秘密藏身于此三日,从未踏出过大门半步,身边唯余两个近身老仆伺候,自是不知消息是如何走漏的。
更令他惊恐的是,他不知陈胜此刻出现在此,是何意思……他是秘密藏身于此,若是死在这里,自也无人知晓!
面对他的质问,陈胜笑着吹了一声口哨。
当即就有一物应声自院墙之外飞入,“咚”的一声砸在庭院之中,落地之后还弹起来咕溜溜的滚了几步,滚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却是一颗血糊糊的人头。
王擒定睛一看,脸色霎时间变失了血色,颤声道:“胜、胜、胜弟,莫要失智,有话咱兄弟之间,好好说、好好说!”
他说话间,院中伺候他的两名老仆,已从柴火垛中摸出两柄长剑,如临大敌的挡到王擒身前。
陈刀见状,握刀的手拇指一挑刀格就要拔刀,却被陈胜轻轻的一把按了回去。
他笑着微微摇头道:“擒兄,我们好歹也算是朋友,你怎么能到我家隔壁作客,却连招呼都不给我打一个呢?”
听着他和气的话语,王擒苍白的脸色微微好看了几分,他勉强的笑道:“是为兄见外了,改日一定请胜弟好好饮宴一场,赔个不是……胜弟,此人是谁?”
他指着地上那股血糊糊的死人头问道。
显然不弄清楚这个事,他没法儿与陈胜好好说话!
“他啊……”
陈胜不咸不淡的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擒兄来此地那日,他便跟着来了,就住在此间对面……哦,对了,他好像姓熊来着!”
王擒听言,看了一眼那颗死人头,脸色再度大变。
陈胜却是懒得再看他表演变脸,反客为主的径直走到他方才坐而饮酒的矮几旁,在两把明晃晃的长剑对准之下悠然席地而坐,自矮几上取过一个未干净的酒樽,提起酒壶倒酒:“想必熊完调集三千郡兵,包围李氏族地的消息,擒兄已经知晓了吧?”
王擒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旋即面露疑惑之色道:“胜弟何出此言?郡守大人为何要调集郡兵包围李氏族地?”
陈胜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摇头,端起面前的酒樽一饮而尽:“擒兄何必欺我?我若不知今早丑时,李氏曾派人前往王家庄,而你王家庄辰时又曾派人来见过擒兄,何以至此?”
“哦,对了!”
顿了顿,他忽然又伸手一指那厢的死人头,笑眯眯的轻声说道:“这人虽姓熊,却是李氏的死间,先前还曾谋划过毒死擒兄,嫁祸熊氏来着……喏,这玩意就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鸡蛋大小的小陶瓶,轻轻放到了矮几上。
王擒看了看那颗死人头,又看了看矮几上的小陶瓶,最后再看了看陈胜,身躯忽然抖如糠筛。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陈胜对面,双手颤抖着撩起衣袍下摆,屈膝跪坐,“胜弟想知道什么,尽管道来,为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胜定定的看了他几息,忽而笑道:“现在,我倒是真不能理解,令堂何以会遣擒兄去我行商陈家了……相比贵兄,擒兄才是王家庄下任庄主的最好人选!”
王擒皮笑肉不笑的裂开嘴唇“呵呵”一笑。
陈胜见状,正色道:“我想知道的很简单,州府传递给李氏的,到底是什么消息,李氏又是以何条件,请令堂倾族相助的!”
王擒目不转睛的看着陈胜,双目越睁越大,脸色越来越惊骇。
仿佛在看什么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