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一会儿蓉儿进来,我猛地想起什么,问道:“紫茗说给你送去疤的药,你什么时候受了伤了我怎么不知道?伤在哪儿了给我看看。”
她正欲摆手,我不由分说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左臂衣袖掀起一角,只见一道笔直伤疤自手腕起由深至浅直至臂弯,疤痕已旧,并不是新伤。
我木然地看着她手臂上地伤痕道:“这是我弄的吧?”便颓然倒回床上。
蓉儿整理一下衣衫,笑道:“都过了这么久了,早就没事了,公子如何又提起来?”
“蓉儿,我心术不正,不是个好人。”
蓉儿笑道:“大公子何出此言呢?大家都道公子谦和仁爱,公子这是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怎么。我把你伤成这样,你就不恨我?”
蓉儿道:“公子也是无心之过。”
我赌气道:“你怎知我是无心?万一我是有心要杀你呢?”
蓉儿慌忙来掩我的口道:“公子怎么说起胡话来了?”说着还不忘拿手探探我的头。
我突然觉得一阵难过,一把扑到她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活了这么久,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难过,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蓉儿一边摸着我的头,一边安慰道:“没事的。许大夫说不出一载,这疤就会消了,他医术高明,想必不会骗人。”
我点着头却根本没办法向她解释,我并不只是因为她手上的疤,而是这么久以来我以为过去的事情就已经过去了,从来没想过我一时胡闹所造成的伤害,就算过了快两年,依然清晰可见。而且因为最开始蓉儿就没有与我计较,我甚至从来就没有关心过。难道人都是这样,越是轻易得来的体谅就越不当回事?越是近在眼前的关心理解就越是觉得理所当然?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紫茗之前对我的态度那么冷漠。
过了好久我才慢慢平复了心情,对蓉儿说道:“抱歉。”
蓉儿笑道:“没事,没事。”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在房里躲了好一阵才敢出去。晚上老爹回来,饭桌上摆了一大桌菜,都是母上大人做的,有好多菜我都叫不出名字,但是我此前的担心显然太多余了,母上大人的厨艺很好。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只有我根本没心思吃饭,连老爹和母上大人的正脸都不敢看,一心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我不是没有胡闹过,但蓉儿只是伤了胳膊,就留下了伤疤,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复原。如果我真的杀了李世民,他却不可能再活过来,那这厅中其乐融融的父母姐妹们,他们当如何?我心里暗暗庆幸这件事并没有真的发生。
或许本来就是这个道理,人不是不可以犯错,但事关他人生死的错,还是尽量不要犯的好。
“建成,你哪儿不舒服吗?”就在我想入非非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母上大人,她正一脸关切地看着我。我赶紧摇摇头,想起下午紫茗的话,问道:“母亲,我听紫茗说弟弟这两日有些发热,不知道好些了没有。”
母亲听了我的话,笑盈盈道:“今日午间许仁大夫来瞧过,说是因天气转凉,受了寒所致。想必是前两日乞巧节晚间在外头吹了风,多加注意就没事了,你放心吧,好好吃饭。”
我听了心里一热。
老爹“咂咂”地吃了两口菜,接话道:“建成,为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当年程先生辞府时曾向我提及你,说你心怀坦荡,只是处事瞻前顾后不够果决,思虑太多。你担心弟弟没错,但也要好好吃饭才行。”
我听老爹提起程不易心下一惊,等老爹后半句话说完,却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在我的印象里,程不易应该绝对不会在老爹面前说我的好话才对。但现在看来,情况和我想象的并不太一样啊。
我只好连连点头,夹起一小片肉,刚要往嘴巴里塞,只听见厅前一阵骚乱,有小厮慌不迭地捂着脸跑进来,口齿不清地说道:“老爷……老爷……有……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