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不动声色,道:“内务府的事?不是点了马齐过去,有什么不能定夺的地方,往后你寻马齐就是,不用来御前……”
要不然好好的户部尚书,去兼什么内务府总官。
就是因为户部尚书与内务府总管有相似之处。
一个是总理全国财政,一个是总理内务府财政。
否则的话,这鸡毛蒜皮的,还要他亲决?
九阿哥皱眉,道:“是内务府的事,也不是内务府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望了望四周。
除了梁九功服侍在旁,御前还有一个侍笔太监、两个御茶房的太监。
九阿哥就闭上嘴,带了慎重。
康熙心下一动,对梁九功点点头。
这又是发现内务府有什么不妥的?
不单单是内务府之事,那关系到皇家,还是宗室?
梁九功走到门口,低声嘱咐三个太监下去了。
而后,梁九功进来后,也没往御前,自己躬着身子,在暖阁门口守着。
九阿哥这才进前几步,道:“汗阿玛,昨夜儿子彻夜难眠,由儿子自己境遇,想到大哥府上小阿哥,恐有人谋算皇家血脉……儿子请查公主所……”
康熙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
“胤禟,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康熙带了薄怒。
公主所不在旁的地方,在宁寿宫。
宁寿宫里有太后,自己都不会轻易去打扰,他一个做孙子的怎么敢冒犯?
九阿哥点头道:“汗阿玛,儿子是皇子阿哥,还有刁奴敢谋算儿子,妹妹们孱弱,身边赏赐却丰厚……内务府这些奴才,胆量汗阿玛也见识过,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康熙皱眉。
早在七月间,爆出西二所的事情后,康熙叫命赵昌清查阿哥所与兆祥所。
就是怕还有其他欺主之事。
兆祥所好好的,没有纰漏。
东二所,荣妃安排了远亲过去当差,有插手皇子家事之嫌。
东五所,七阿哥安排了尚氏姻亲做皇子膳房管事,不过经查是他自己提的人手,并没有人外人插手。
西三所,温僖贵妃薨前,将钮祜禄氏有关系的人都退回内务府。
西五所,十二阿哥提拔了外家族人与姻亲,有些小心思,也是人之常情,在能容忍的范围。
公主所,康熙压根没有想起来。
毕竟阿哥所这边,是阿哥自己当家做主。
阿哥落地入兆祥所,满周岁随生母或养母居东西六宫。
六岁入上书房读书前,挪宫出来,入阿哥所。
年岁小,要是乳母或保姆哄骗辖制,不无可能。
如同九阿哥。
看着不是个笨的,还被身边嬷嬷哄了十来年。
公主那边,六岁之前与皇子一样,六岁之后都居住宁寿宫东南的公主所。
她们身边乳保太监俱全。
康熙的脸色依旧很难看,道:“怎么查?将公主身边的乳保都提到慎刑司去?”
要真是查出什么还好,要是白折腾一场,公主脸面何在?
有些保母嬷嬷,还是品官女卷,有教养公主规矩之职。
她们的品行受到质疑,公主的教养也会被人质疑。
九阿哥既到御前请旨,自是有备而来。
他与舒舒已经商量过此事。
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查这些乳保家的家产。
旗人房产过户、土地买卖,都要经户部八旗司。
想要厘清这些人家资极为简单。
确认户籍,去八旗司查房宅田产的文档。
到时候,查出来就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
足以证明其中有鬼。
也不全凭这个,再探查各家境遇,丈夫儿女的状况。
夫、子有没有花银子补差事,儿女婚嫁的抛费是否超过家里收入。
只要露出痕迹,就是一抓一个准。
要是有小心谨慎、贪了银子都私藏不动,安贫乐道的,或是胆小如鼠,出不了大纰漏;或是作则心虚,另有大图谋。
不管是哪一种,到时候叫人盯着分辨就是。
这宫里当差的人多,主子们没有秘密,奴才们也没有秘密。
康熙的眼睛眯了眯,心里跟着颤了颤。
通过户部八旗司田产房宅登记厘清家资么?
不仅内务府的包衣可以这样查,文武官员,宗室王公都可以这样查!
他神色不变,看着九阿哥,带了几分探究,道:“你怎么想到从户部入手?是因为马齐的缘故?”
九阿哥摇头,看了康熙一眼,带了不解:“不是汗阿玛让儿子看《大清律》么?儿子就想起桂丹起诉董鄂家银楼的事,当时除了《大清律》,还涉及到《八旗疏例》,儿子七月里找书的时候,就一并找了……”
康熙觉得九阿哥开始不讨喜了。
那是什么眼神?!
好像笑话他健忘似的。
自己问他,他好好回答就是,还反过来问自己?这是什么毛病?
康熙板着脸,道:“胡闹!要是人人能查旁人的产业,那不是乱了套了?不可开此先例!”
那样的话,谁能保证没有阴私鬼祟之事。
八旗人家,彼此相熟。
要是一家失势,另一家想要吞并其家产,查清楚家底,就能“对症下药”。
九阿哥很是意外:“又不是旁人查,汗阿玛下个秘旨,不告诉旁人,就儿子同马大人晓得还不行么?”
康熙面上带了严厉道:“你能保证消息不外泄?”
八旗司的郎中、主事、笔帖式,一个都不用,一个尚书同一个皇子阿哥去翻官档?
八旗入关将近一甲子,相关文档不能说浩瀚如海,总要几个屋子,怎么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