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哥儿觉得安子常的语气有些怪怪地,他狐疑着看着安子常,问道:“安伯父,您这么说什么意思?”什么叫“真的”要带人回去?
他之前有说过要带人回去吗?
好像只在信里对他弟弟阳哥儿说过一次吧?
平哥儿有些摸不着头脑。
安子常本来不想说得太明显,但是想起自己的女儿,还有看见平哥儿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还是委婉地道:“……你又没有家室,一个人回去就好,还要带谁回去呢?不怕带回去,被你爹一棍子打死?”顿了顿,又道:“还有你娘,那也是个爆炭脾气。箭法也准,不用我多说了吧?”
平哥儿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忍不住捧着肚子狂笑。
“你笑什么?”安子常被平哥儿笑得脸都黑了,恨不得也学萧士及一样踹他一脚才好。
平哥儿半晌止住笑,一边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一边道:“安伯父,您以为,我是要带个女人回去给我爹娘相看?”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能让安子常这样语气怪怪地说话了。
“难道不是?”安子常愕然,同时心里又升起一丝窃喜。如果是他们想多了就好了……
“当然不是。”平哥儿收了嘻容,掸了掸袍子,起身道:“跟我没有丝毫关系。我这次带人回去,是有要事要跟我爹说。这个人,是人证。”
安子常听了,脸色立刻严肃起来,问道:“什么事?”
平哥儿差一点就把那小丫鬟的事说出口了,不过话到嘴边,他才想起来,安子常是许绍的嫡亲外甥。把这件事告诉安子常,真的没问题?
“……呃,是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我不清楚当年的情形。只有我爹清楚,因此带回去让他老人家亲自询问,不用我在这里七想八想。”平哥儿模模糊糊打了个马虎眼,倒也暂时说服了安子常。
安子常点点头。“行,那你路上小心。若是有事,不要耽搁,马上给我送信。”
平哥儿谢过安子常,回自己府上准备去了。
京兆尹许家外院的书房里,许绍将许言辉叫来说话。
“有人从西域来了,好像知道你娘当初做的事情。”许绍轻声道,“你心里要有个谱。这么多年,我用了各种法子,但是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知道这件事我们家能不能躲过去。”
许言辉心里一紧,忙问道:“是谁?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你说他们能做什么?”
许言辉沉吟道:“如果就是跟我们许家有仇,要毁掉我们许家,直接把此事告知陛下,我们家就栽定了。”
许绍欣慰地点点头。“有些意思,有些意思了。”真不枉他这么多年的苦心孤诣。这个嫡长子,终于能独挑大梁了。
“但是凭爹的为人和手腕,我想不出除了陛下和萧家,还有谁和我们家有那么大的仇。所以那些人如果要告我们,到底想得到什么好处呢?”许言辉还是有些不明白。
许绍低头啜一口茶,淡淡地道:“就是好处两个字。天下熙熙。莫为利来。天下攘攘,莫为利往。利益两个字,足以让人做尽一切事情。”
“什么样的利益?”
“还有什么样的利益,可以让她们不惜铤而走险,来威胁我呢?”许绍摇摇头,“当然是她们的白日梦了。”想要复国的白日梦。
“真是想不到。我努力了这么久,最后还是不得不为大周陪葬。”许绍轻轻说道,虽然有些惋惜,但是并不怨气冲天。他年纪老迈,就算现在去死。也能算是喜丧。只是,人都是渴望活着的,特别是现在许家内外都是一片兴旺之相。内无乱家之女,外无破家之男,整个许家正是要往上走的趋势。
许言辉心里一紧,抓住许绍的手腕道:“爹,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许绍笑了笑,将许言辉的手推开,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把这件事真正了结的法子。以前,我放不下这个家,也担心你不能担起一家之主的重任。但是现在,我觉得可以放心了。你为人处事都是我一手调教的,以后许家在你手里,不会走下坡路的。”
许言辉听得心里顿起不祥之感,但是端详许绍的神色,又像是在说笑,有些拿不准爹到底在想些什么。
许绍吹了吹茶杯里的茶末,先把那色波的事儿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许言辉听了怒道:“真是欺人太甚!拿个破镯子就想我们一家大小拎着脑袋为她们卖命,这两个公主难道已经疯了吗?”
“她们早就疯了,从大周灭国的那一天起,她们两人就是疯子了。”许绍冷冷地道。
“不过你放心,那色波已经被我除去了,她想兴风作浪都不行了。”许绍接着说道。
“可是,那色波不是一个人。爹怎么不把她们所有人都做掉算了?”许言辉很是不解。按理说,要斩草除根的话,应该一个活口都不留。可是听爹的口气,除了那色波,别的人似乎都没有事。
“别的人都被我京兆尹的衙差抓到牢里去了。唯一只放跑了一个小丫鬟。”许绍笑着将一枚围棋子翻过来放在书案上,“因为我要放长线,钓大鱼。我想看看,她们还要做些什么。”
许言辉松了一口气,擦了一把额头的汗,道:“那就好,那就好。”也算是尽在掌握之中了吧。
“我已经派人盯着那个逃掉的小丫鬟。她的来头,似乎不比那色波小,她第一时间就逃到柱国公府附近,然后跟平哥儿搭上关系,已经住到柱国公府,被平哥儿保护起来了。”许绍慢慢地将又一枚大锤扔了出来,一下子砸得许言辉晕头转向。
“什么?!她进了柱国公府?还被平哥儿保护起来?!――这这这,这可怎么办?”许言辉很是着急。他是知道其中利害的。自从那一天,许绍在书房将当年之事说给他们兄弟俩听了之后,许言辉就对萧士及忌惮许多。
“你要有准备。――萧士及,这一次极有可能得知当年的真相。”
“不行!不能让他知道真相!”许言辉唰地一下子站起来。“爹,这一次,我不同意您的做法。我们要做的,应该是拖一日算一日。直到最后那些人都死了,咱们就万事大吉了。所以现在,那小丫鬟还是必须得死。――不能让她见到萧士及,再来添油加醋、挑拨离间!”
许绍沉默地摇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不管怎么添油加醋,都有两条人命在里面。而那两条人命,恰恰又不是一般的人。这两个人,一个是当朝天子的娘。一个是当朝最有权势的范阳节度使的爹。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如果是你,你能轻易饶了对方吗?”
一席话将许言辉又说得满脸雪白,连手都颤抖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