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耕时节,田地里四处可见挥汗如雨的农夫正在忙碌着,对于道路之上的这些衣衫华贵,牵马而行的明显不是一般人的一群人,也只是抬头瞟了几眼,便又重新转过头去忙他们自己的去了。
这一点,倒是比其他地方的人强得太多了。
“每年来拜会章回先生的人太多,这里的乡民大概是见怪不怪了。”公孙长明笑着。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公孙长明突然停顿了下来,眼光盯着路边一块田地里,一个穿着坎肩的人不再移开,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人也抬起头来,看向公孙长明。
公孙长明丢了手中马儿的缰绳,向前疾走两步,双手抱拳,深揖到地:“章兄,一别经年,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啊!一向可好?”
田地里那人瞅着公孙长明,却是将锄头丢在一边,冷言道:“看到你,我便很不好了。”
李泽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农夫。公孙长明一直没有跟他说章回倒底长得啥模样,但这并不妨碍李泽在心中勾勒一番这位高人的模样。
当然是羽扇纶巾,面容清瘦,手捧书卷,意象闲闲。
可眼前这一位,满脸的络腮胡子,胳膊上的肌肉一块块鼓起,露出大半个胸脯的坎肩之下,浓密的胸毛极是扎人眼球。说他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将,李泽一点也不会怀疑,但要说他是一个学富五车,胸怀经纶的老夫子,李泽是怎么也不敢相信的。
不但是他,便连李泽身后的陈长平,李泌等人也是瞪圆了眼睛。李泌可是很早就立志要嫁给一个读书人的,而且,她也成功了,现在她是曹璋的未婚妻,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一个久负胜名,桃李满天下的原太学祭酒居然是这样一副模样。哪里像是一个读书人,分明更像一个杀猪的。
“节帅,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章回章先生了。”公孙长明转头,向李泽介绍道。
李泽有些僵硬地向着眼前的这位黑大汉抱拳行了一礼。说起来这章回与公孙长明岁数差不多,但看起来却是年轻许多,或者正是因为这章回肆意无忌,而公孙长明却忧思太多的缘故吧。
“后学末进李泽,见过章先生!”李泽恭恭敬敬地行礼。
章回瞅了他好一会儿子,就在公孙长明担心这位会不会给李泽一个难堪的时候,章回却是提起锄头,闷不作声地开始了锄地。
此人劲道十足,一锄头下去,大半个锄头便陷进土里,一脚踩上去,双手用力摇晃几下,一大砣泥巴便被撬了起来,然后反转锄头,将其敲成细细的小块。在章回的身后,一个同样赤着脚,卷着裤子,挽着衣袖,长相却要清秀许多的汉子歉意地看着李泽诸人笑笑,却也是不说话,只是弯腰从篮子里取出一棵棵的青苗,栽在章回刚刚整理出来的地里。
气氛很是有些尴尬。便是平日里洒透的公孙长明,在这人面前,竟然也有些缩手缩脚,此时倒背着双手,眼光却是望着天边。
李泽吃了一个闭门羹,倒也不恼,只是笑嘻嘻地站在小路之上,看着章回在那里一锄头一锄着地锄地。看这块地还剩下大半块,显然一时之间是锄不完的。
陈长平与数名卫士却也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对这些农活儿倒也并不陌生,但李泽没有发话,他们自然也不会造次。
又过了一会儿子,章回突然一拄锄头,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看着李泽道:“你为什么不帮我来锄锄地呢?”
李泽笑道:“因为我不会。”
“装装样子也不会?”
“我来见章先生是真心求教,何必装样子,博欢喜?章先生看得来我便是看得来,看不来我的话,我做再多的事情,也是枉然,指不定还在章先生心中落下一个伪君子的映象。”李泽道。
章回瞅着李泽,这一回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你是公孙长明的弟子?想不到老狐狸居然还找了一个不错的弟子!”
“半师半友!”李泽摇头道。
“互促共进!”公孙长明在一边接着道。
这一次倒是轮到章回有些楞怔了。半晌,却是大笑起来,将锄头扛在肩上,“很不错,的确不错。”
看着章回扛着锄头径自前进,李泽却也笑咪咪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