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解?”李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的老练,狠辣出乎了我的预料之外。”李安国放下了手中的碟子,道:“我问过公孙了,他没有教过你这些,你母亲,更不是这样的人,那么你是怎么成长为现在这个样子的呢?”
“居于安而思于危。一个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能不能活得长久的人,自然想得便要多一些。”李泽道:“至于说有些东西,书读得够多了,只要没有读傻而且善于思考,自然就能学到。”
李安国怔忡了片刻,才缓缓点头道:“这么说来,这些年,倒也是苦了你了。之所以说你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是因为你有可能带着李氏一族走向我不曾达到的巅峰,但也有可能让李氏坠入无底的深渊,从此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这一点,您倒也说得有道理。”李泽一刀切下了山鸡的脑袋,将刀子插在鸡头之中举到眼前,看着那鸡头之上鲜红的冠子,道:“但这也并非我所愿,而是时势使然。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就像您,一心想要盘踞成德之地当一个土皇帝,但最后,还不是身不由己的被裹协进了历史的洪流之中而无法退身吗?”
李安国默然,并没有因为李泽的讽刺而动怒。
李泽晃了晃手中的鸡头,笑道:“要么就做这鸡头,让命由己不由天,让自己能支配这天下大势,否则便只能随波逐流,或者运气好能生存下来,或者被大浪所吞噬。而我,不愿随波逐流,我更喜欢自己的命运由自己掌握。”
“逐鹿天下,何其难也?”短短的几句话,李安国却是已经窥见了李泽最深处的心思。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就不行呢?”李泽哈哈一笑,将鸡头喂进嘴里,一口便咬下了鸡冠子。
“如果还有别的选择,我真的不会选你,如果澈儿还活着,我也不会选你。”李安国叹息道。
李泽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之色,沉声道:“您现在还有李沅可以选择,深州赵州不是正在叫嚣着过嗣吗?”
“侄儿终究不是儿子。”李安国叹道:“而且我真这么做的话,成德立马就会分崩离析。起码翼州曹信是绝对会跟着你走的。而往后看,不管是安民,还是苏宁,都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到了那个时候,成德会先内乱,而他们都会死于你手。真到了那个时候,只怕你连认祖归宗都不愿意了。”
李泽微笑不语。
话说他对于李氏宗族的认同,还真没有外人认为的那些强。有,当然是助力,没有,凭他现在的能力,将来去抢了来也不是不可以。
“您这一次召我来,不会就是想跟我发一番感慨吧?”李泽道,“我很忙的,现在正在秋收,秋收过后我便要动手打横海了,横海现在再倒霉,那也是一镇之地,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公孙,你与他说吧?这个小崽子说他的手伸得不长,那胡十二算是怎么一回事?”李安国似乎有些疲惫,挥挥手对公孙道。
李泽一怔,恼怒的目光转向了公孙长明,这件事必然是公孙长明透露给李安国的。
公孙长明丝毫没有当了叛徒的自觉,一边吃着山鸡肉,一边道:“李泽,节帅是你的父亲,你太无礼了,你可知道,节帅为了你能上位,呕心沥血,辛苦布局吗?以你现在的位置,当也知道,想让成德平稳过渡到你的手中该有多难吧?”
对于这一点,李泽不得不承认。
“简单诛杀苏宁,当然没有问题,但这会带来很多问题,所以从深州开始,节帅哪怕还在病床之上,便已经开始布局了。苏宁身边,节帅已经埋下了棋子,你可知道此人是谁?”公孙长明道。
李泽思忖了片刻:“难不成是杜腾?”
“你果然聪明绝顶!”
“这可没有什么难的。”李泽笑道:“黄尚已经被苏宁干掉了,一个死掉的棋子自然就不是棋子了,其它人,似乎还没有这个份量。”
“的确是这个道理!”公孙长明失笑道:“所有人都认为黄尚才是节度使的棋子,可是黄尚在深州十余年,他家大业大,与苏宁纠缠太深,他反而是对苏宁最为忠心之人。”
“当真是人心叵测啊!”李泽叹道。“可是公孙先生,您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苏宁不仅仅是与赵州有勾结,他极有可能有与卢龙勾结起来?”
“与安民勾结我相信,与卢龙人勾结,苏宁还不至于做到这一步吧?”李安国在一边插嘴道。
“为什么不可能?”李泽认真地道:“既然他认定李澈死于我手,那么与卢龙勾结的最大障碍便消失了,现在他用不着为李澈之死而纠结了,转而恐怕就想他苏氏的存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