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可怜极了。
孤儿寡母的心酸,叫她一一为韩国公道来,听起来万分悲情。
阿菀却觉得这女人有点白眼狼了。
“不可怜!”她突然奶声奶气地叫道。
怎么盛氏的嘴里阿欢跟她母女在承恩公府过得跟小白菜似的?
这传出去还了得啊?不都得说皇后的坏话儿啊?
若是只是承恩公府,阿菀就不说什么了,可是事涉皇后还有太子,胖团子是一只小斗士!
“什,什么?”
“不可怜。那么可怜,怎么还穿绫罗绸缎,怎么还满头首饰呢?这都可怜,那大家都得过得多不幸呀。”胖团子哎呀哎呀地可怜巴巴地看着盛氏,论起装可怜来,谁能比得上团子呢?她抽噎了一下,顿时红了眼眶可怜巴巴地说道,“陛下,陛下疼爱我,给我穿好的,也只有阿欢姐姐穿的那样的衣裳了。一样的料子……都这么锦衣玉食了,怎么还说可怜呢?怕怕的。”
她胖爪子指了指盛氏的绫罗绸缎,又指了指盛氏脑袋上的金玉首饰,往韩靖的怀里瑟缩了一下。
承恩公沉默地看着阿菀。
许久之后,他默默垂头,寻摸着自家有没有跟这团子同年纪的小子。
片刻,他眼神有些复杂地上前,走到韩靖的身边摸了摸胖团子的小脑袋。
“常来玩。”早前承恩公夫人回家说皇后和太子十分宠爱韩国公府上的罗贵妃的外甥女儿,其实承恩公心里不怎么乐意。
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儿都没稀罕完呢,怎么还去宠上别人家的孩子了?可是如今看见这小家伙儿这样护着皇后与太子的体面,他反倒觉得皇后与太子当真没看走了眼,心里也对阿菀多了几分喜爱。
见胖团子怯生生地从哥哥的怀里探出头,蹭了蹭自己的掌心,承恩公的眼底多了几分笑意。
哪怕府里都苦逼透了,可看见这小家伙儿歪头胖嘟嘟,天真无邪地看着自己,他的心里也忍不住柔软了几分。
“不可怜。”她小声儿说道,“我大伯父可怜。”她红着眼眶,见承恩公嘴角抽搐了一下,哽咽地说道,“湖水可冷了。我大伯父……我心疼。”
她揣着自己的小心口就倒在了韩靖的怀里奄奄一息,那为韩国公心疼的……韩国公都热泪盈眶了。他头一回发现这团子怎么这么招人疼呢,急忙对承恩公说道,“我家阿菀受了惊吓。可怜见的,打小儿没见过这种阵仗……大人,我们先告辞,以后再叙。”
叙个屁!
承恩公只希望今日的事儿大家都给忘了。
“国公大人!”见韩国公当真要走,盛氏顿时急了。
“男女有别。”韩二对承恩公温声说道。
别女儿还没从他大哥的身上扯下来,当娘的就也扑上来了。
承恩公听明白了这里头的意思,垂头,目光晦涩地看着盛氏。
他只觉得时光流转,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曾经青春美貌,娇养在家中,因身为长房嫡女因为自幼受尽宠爱的堂姐哭着在地上仰头求自己的妹妹,“你想看着全家去死么?妹妹!求你救救一家子吧!我,我是不成的了,我心里有人儿,与他已经……你嫁给殿下,你嫁给他,往后盛家就过来了!只要你愿意嫁给殿下,以后盛家都感谢你,都记得你的恩情!”
那时的话言犹在耳,可是如今想来,却可笑至极。
他此生最恨这个女人。
若不是妹妹嫁给有心人,那败坏的就是一生。
就算如今她做了皇后,日子过得不坏,与皇帝举案齐眉,可是难道当初的伤害就全都算不上了么?
看着盛氏滚在脚下,承恩公无声地垂了垂眼睑。
阿欢行事令人厌恶,可是他从未声张,只是纵容,只叫自家的小子不要沾染阿欢,只叫府中的孩子退让,叫阿欢的心一日比一日的高。
若她老实,家中对她们母女但凡有一点刻薄就是气量狭窄,不顾骨肉之情。
可是她们母女这些年闹得家中没有一个人不讨厌她们,能翻脸的都翻了脸。
到底是为了皇后的清名,还是只为了养大她的心,叫她有一日人心不足令阖家厌弃,再也不会庇护她,甚至为了家中的清誉将她们母女彻底踩进泥土里。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