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决定去向唐瑛道歉,话一出口,就遭到了万年公主的强烈反对。
夫为妻纲,男人不能向女人服软,否则家室不定。更何况刘辩是天子,唐瑛是臣妾,这就更不合理了。君威不振,江山殆危。更何况唐瑛也不是没有错,荀彧有这样的才能,又近在咫尺,她却不向天子举荐,而是偷偷的与荀彧商量,用心何在?
万年公主说得很诚恳,但是刘辩不接受。本质上,他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皇帝,不论是前世的他,还是这世的他,他都不是一个命格的皇帝。
既然如此,做错了事,就要道歉。
刘辩拒绝了万年公主的陪同,提着一瓶酒,独自一人来到唐瑛的殿前。殿门紧闭。刘辩迟疑了半天,抬手敲门。
“笃笃笃,笃笃笃!”
殿内寂静无声,没有一点响应。
刘辩叹了一口气,倚着门框,慢慢的坐了下来。地上有些凉,凉到他的心里去。
“英子,是我犯浑。”刘辩喝了一口酒,仰着头,看着殿檐下的天空,喃喃自语:“我不该怀疑你,更不该骂你、打你。可是……”他迟疑了片刻,又叹了一口气:“英子,我真的怕啊。如果连你都骗我,我还能相信谁?”
殿内一点声音也没有。
刘辩怔了怔,又接着说道:“英子,你知道吗,皇甫嵩……是虬龙命,有人劝他自立,他拒绝了。他是忠臣,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忠心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现在袁氏起兵,大汉土崩在即,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改主意。”刘辩苦笑了一声,又抿了一口酒:“为了让他相信大汉还没有瓦解,我每天都要端着,装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每一句话,都要仔细斟酌,既不能说错了,更不能露出任何胆怯……”
“我走路要昂首挺胸,我坐着要挺直腰杆。即使没有人的时候,我都要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势,因为我不知道身边的人哪一个是奸细,哪一个嘴不严……”
“为了让人觉得我有帝王之相,我哪怕是再累,也要练习凤仪。我想像袁隗那样有气势……”
“和皇甫嵩学习兵法,我不敢有任何放松,生怕被皇甫嵩当成废物,当成不可雕的朽木,生出轻视之心……”
刘辩越说越沮丧,想起这些天来强颜欢笑,走到哪儿都要装出一副领袖的样子,他真是欲哭无泪。皇帝是那么好当的么,一举一动,都要三思而后行,生怕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记在历史上,被人笑话也就罢了,他现在考虑不到那么远,被人轻视了,那才是麻烦。
皇甫嵩有虬龙命,为什么不反?一方面,是他有臣节,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对大汉还有信心。如果他觉得大汉已经没希望了,他还能这么死心塌地吗?大汉的希望在哪儿?就在他的肩上。如果他不能让皇甫嵩看到希望,不能让这些将士觉得大汉还没有亡,这些人随时可能反戈一击。
他要端着,他不能有丝毫松懈,哪怕他再绝望,他也要一脸自信。
走路要端着,坐着要端着,连睡觉的时候都不敢大意,生怕自己说了梦话,泄露了自己虚弱的表象。为了能早点掌握用兵之道,他刻苦学习,哪怕是囫囵吞枣的背,他也要把皇甫嵩讲的兵法记下来。为了能让自己看起来有帝王之相,哪怕是再累,他也要练习凤仪,让自己看起来有堂堂之相。
装一天容易,装两天也容易,一连装十几天,丝毫不敢放松,这是一个艰巨的考验。皇甫嵩、阎忠、贾诩,张绣、张辽、皇甫郦,哪一个是普通人?在一群人才面前装逼,真他妈的累啊。他快要崩溃了,这才用回城拜祭太后为借口,要逃离那个杀气腾腾的军营一晚。他想见见亲人,他想见见万年公主,见见唐瑛。他想在亲情的港湾里躲一躲,休息片刻。
谁曾想,唐瑛拒绝了他的亲近,反而给他带来这么一个噩耗。